紅色的墨跡批註在一旁,密密麻麻作出修改意見,比她大學時畢業論文導師還要認真。
越細看越覺得害臊,雖然外界常有批判聲,印芸竹專注自身,從未覺得自己寫得爛。然而見冊中各種駁回,又開始退縮自卑。
血腥場面要大改,對反派的下場要處理得盡量溫和,主角的親密戲要委婉,最好用春秋筆法直接帶過……
光是例舉的幾個場景,修改起來就棘手不少。
樓梯咣咣咣傳來踩踏聲,印芸竹合上劇本,見賀平穿著寬松的襯衫下樓。
“來得這麼早,我正和朋友打麻將呢。”賀平拉開對面的長椅。
“賀導,這些全是要改的嗎?”在看到比原文還要長的批註,印芸竹慌了神。
如此一來,工作量必然不少,甚至會超過創作這本書的精力。
見她面露擔憂,女人笑道:“到時候審批下來,還會有別的編劇,不是你一個人做這麼多。”
劇本和書差別太大,刪掉大多描寫和說明,融入對話與動作,不僅考驗演員的功底,還有編劇的謀劃與佈局。
“你回去把人物對話和場景提煉出來,改成劇本的格式,像配角和無關緊要的人,我和工作室的人商量著選角,你要是有屬意的人選,也可以推給我。”
賀平又交代幾句,等印芸竹離開工作室時,只覺得頭昏腦脹。
太多文字浮現在眼前,讓她分不清東西南北。難怪先前柯如冰對出版實體並不熱衷,怕是早就遭過這些罪。
居然要改這麼多……還只是初版。
她把書冊放在副駕駛,回到新梧公寓,剛在樓下停好車,迎面走來一個女人。
江夢合不知何時回了泉城,褪.去挺括修長的風衣,單薄的襯衫襯得她窈窕羸弱,彷彿風一吹就倒。
即便這樣,依然有種不受摧折的韌勁。
她繞過車頭,彎腰叩擊車窗。印芸竹連忙搖下,滿臉驚喜:“你怎麼回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細碎的光落入圓眼,含.著期許把心都泡化了。江夢合和她對視,黢黑的瞳孔映不見身影。
見她沉默不發,印芸竹解開安全帶下車:“怎麼了嘛,是太累了?”
她去握江夢合的手,見涼得指關節發紅,於是來回搓弄捧著捂,又去探女人的臉。
從未在江夢合身上感受到頹敗,像攀附吸食的菟絲子失了力道,枯萎剝落後沒入泥濘。
這些天兩人的心照不宣,讓印芸竹陡然生出難言的惶恐。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觸及冷冽如寒霜的眼,又止住了。
“江夢合……”她靠近,像是要抓住什麼,湊過去吻住她的唇角。
江夢合側臉,蜻蜓點水的吻落在臉頰,殘留熟悉的體溫。
她無奈嘆氣,抬手撫住印芸竹的臉頰,聲音嘶啞。
“印芸竹,我有事想和你說。”女人語氣一如既往溫柔,鈍刀子似的磨得人心口生疼。
這些天被冷落,期待一次次落空,印芸竹睜大雙眼,猜出她接下來的話,退後兩步同她拉開距離。
不是沒想過江夢合玩膩了,想要結束這段感情,只是心中仍然殘存幻想,當時在酒店那句細微又赤忱的一句喜歡,足夠打消所有的疑慮。
“我,我不聽。”印芸竹唇色褪盡,哆嗦著。
“印芸竹,聽話。”江夢合攏住她的肩膀,哄孩子似的想讓印芸竹開心。
“我不聽!”印芸竹劇烈掙.紮,眼眶泛著紅。
無奈之下,女人摟住她的腰身,將臉埋進印芸竹的發間輕嗅,又試探著慢慢用唇封緘她的抗議。
連同告別,江夢合都是極盡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