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荀酹介紹道,“這個鬼差進子玉宮三千年,作為崔判的貼身鬼差也有快一千年了,崔判一直挺信任它的。它可以自由出入子玉宮中任何地方,包括負責存放凡人命簿的後殿。除了不能寫命簿以外,它跟崔判的地位幾乎沒什麼差別。”
風惠然:“這個地位,它的香火應該挺多的,我看它還接你的打賞,崔判又不是魏判,沒那麼多規矩,它應該不缺錢花,不會是為了錢做這種事吧?”
荀酹:“確實不是為了錢。是因為百年前它錯放了一本命簿,崔判當眾罰了它,讓它失了面子。從那時起它就記恨上了崔判。”
“做錯事難道不該罰嗎?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風惠然撇了撇嘴,“地府這些鬼差承受能力也太差了,讓它們上人族來看看,小時候被老師罰站、被家長打得全樓道都能聽見哭聲,長大了在單位裡大小會上點名,嚴重的還有通報批評。這不都很常見嗎?”
“你要是知道它為什麼成為鬼,大概就明白了。”荀酹簡單地介紹說,“忘川之中那麼多執念,有為父母,有為孩子,有為朋友,有為愛人,但幾乎沒有為了仇人的。不巧,這位鬼差就是為了仇人。它的執念是想看自己的仇人是怎麼死的。我後來去查過,被它視作仇人的那人,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它是誰,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一次路邊的爭吵。因為爭吵,它回家晚了,懷孕的妻子挺著大肚子出門來找,結果趕上暴雨,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早産加難産,後來一屍兩命。它因為在暴雨之中出門找穩婆摔斷了腿,沒多久也到奈何橋頭報到了。”
“然後它就把這件事歸因到跟它吵架的人身上?”
“其實吵那一架並不是它回家晚的理由,它是走錯路了,不過它認為是因為吵架讓它頭腦發昏才走錯路的。它在忘川之中看了三四個輪回之後就忘了自己的執念,成為了魍魎。等到了千年之期,它自己選擇成為鬼差,就進了子玉宮。”
“那它現在到底記不記得當年的事?”風惠然問。
“不記得。不過大概是本性難移吧,它一直都很偏執自負,總覺得自己不會犯錯。當年它錯放了命簿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影響,崔判原本是想著小懲大誡,結果它找了各種理由,就是不肯承認是自己粗心大意放錯了。崔判就有些生氣,這才當眾罰了它。沒想到它卻因此恨上了崔判,覺得崔判就是故意讓它丟面子。”
“……”風惠然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愣了半天才說:“那怎麼處理它?”
荀酹捏了捏風惠然的手,沒有回答。
“徹底殺了?”風惠然試探著問。
荀酹最終點了下頭:“它這次犯錯很大,而且本身已經沒有一處是可取的了,地獄懲戒對它無效,再入輪回也只會給輪回帶來麻煩,所以我和四判商議之後決定把它滅殺。”
風惠然想到自己多出的那段記憶之中,女媧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做過類似的事情。冥頑不靈、身上無一處可取之人,或許就真的只剩下徹底滅殺這一條路了吧。
風惠然:“那是誰讓它這麼幹的你問了嗎?”
“蔣子文。”
“閻……閻王……?”風惠然驚得合不攏嘴。
荀酹伸出手指輕輕抬了一下風惠然的下巴:“別這麼吃驚,我都說過了,我跟十殿閻王不對付,蔣子文這麼幹也不稀奇。”
“再跟你不對付,也不應該跟後土沆瀣一氣吧?”風惠然道,“這絕對是敵我不分啊!”
荀酹:“所以我說他是蠢貨。後土不過給了他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讓他心甘情願被驅使。”
“什麼承諾有這麼大吸引力?讓他成為唯一的閻王?還是讓他不老不死?”
荀酹雙唇微啟,輕聲說了三個字:“琉璃盞。”
“就你那個琉璃盞?很稀奇嗎?”
“琉璃盞代表的是女媧娘娘的神力,蔣子文當年也在女媧娘娘座下,他能力挺高的,如果生為女身的話,大概會成為神女吧。不過後來有了我們倆,他的地位就從女媧座下第一變成了第三,他當然不開心了。”
風惠然笑道:“原來如此,如果沒有我們,他應該能接過女媧娘娘的神力吧?”
“誰知道呢。”
風惠然說:“對了,昨天陸判說你在地府還生氣來著?怎麼回事?”
“倒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這人蠢得我都不忍直視。反正呂岱和蔣子文都按規矩罰了,地府的鬼也抓了,剩下的事情有魏判去管,用不著我操心。”荀酹在風惠然的肩頭蹭了蹭,“不說這些事了,煩。”
“好,那就不說。”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麼靠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