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一愣,不明白這好好的又怎麼扯到了給他說親的事上,可還不等他張嘴回絕,柳母便又伸指頭戳他,罵道:“你敢說不試試!你看你大哥,都兩個孩子的爹了,而你都二十好幾了,還不娶妻生子,你是想讓為孃的眼睛都盼瞎嗎?”
柳昭嚥了咽口水,看他母親這柳眉倒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哪裡還敢說個‘不’字,只得先安穩住眼前,再圖以後,便小聲道:“全憑母親做主。”
柳母方舒眉展目,滿意道:“這還像句人話。”
臨近春節,大理寺的案子少了許多,柳昭這位剛上任的大理寺丞,不到半月就升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立時成了京城裡的達官貴人追捧的物件。
想和他結交的拜帖從各府源源不斷送到大理寺,他是不勝其煩,好在衙門裡這幾日無甚要緊事,他索性將要處理的公務都搬回了柳府書房。
京裡誰不知道禮部尚書柳斌是個獨來獨往,不喜人結黨營私的。前幾年有個地方官剛調到京裡,不知道柳斌的脾性,又打聽到柳斌酷愛書法,蒐集了幾幅名家之作送到柳府,自以為投其所好,能得其青眼,誰知第二日就被柳斌一本參到了禦前。
從此,誰家的拜帖都不敢往柳府送。
柳昭將他爹當成擋箭牌,以為自己總算能得個清閑,可他沒料到的是,這拜帖不上門,媒人卻一個接一個快要把尚書府的門檻都給踏破了。
這京裡世家公子中,家世、模樣、才情、品行樣樣出挑,到適婚年齡,又得天子青睞的,除了柳昭找不出第二人。但凡族中有適婚未嫁女的權貴人家,都眼巴巴地找了媒人上門,甚至好幾個媒人都身兼幾家的託付,這家小家碧玉不中意,那家的名門閨秀難道還看不上嗎?
如意齋門口,謝澍排了半個時辰的隊,付了錢,接過夥計包好的點心,轉身對柳昭道:“什麼叫‘除了你找不出第二人’?京城裡的青年男子難不成就剩你一個了嗎?可見這些媒婆說的話都是恭維之詞,不著邊際。”
柳昭跺了跺陪他站在寒風裡站了半日凍僵了的腿,邁步朝柳府的方向走,“嘿,你別覺得是我自誇,這是我娘跟我說的。你是不知道,那些媒婆送過來的畫像,”柳昭伸手比劃了下,“得有這麼厚!”
謝澍道:“那這麼多畫像,你有沒有一兩個中意的?”
柳昭道:“我看了。環肥燕瘦,什麼樣的都有,可我總覺得這畫像是死的,人是活的,單從畫上,能看得出什麼?”
謝澍道:“都是出自名門,品行教養又能差到哪裡去,你也別太挑了。”
柳昭道:“嘿,我這是挑媳婦又不是挑白菜,那是要共度一生的你懂不懂?不挑,萬一性格不合,又或者其他地方有什麼缺陷,能退嗎?”
謝澍:“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也好讓你娘心裡有數,給你按照你的喜好去選啊。”
柳昭撐著下巴沉思道:“首先得模樣好,我喜歡眼睛大的你知道吧。”
謝澍:“我他孃的怎麼會知道?”
柳昭:“別打岔,我正想呢。還有就是,個子不能太矮,否則影響下一代。嗯……最好是念過女學,會琴棋書畫那就最好了,閑時能和我吟詩作對,撫琴作畫豈不美哉?”
謝澍冷笑:“我看你是想的美。又要是美女,又要是才女,我看你還是挑白菜吧。”
柳昭捶了他一拳,佯怒道:“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我這不是來找你給我出主意的嗎?你不給我想辦法淨會說風涼話,你看我現在是像有成親這個心思的人嗎?”
謝澍道:“你娘也是心急,你這才回來多久?況且,二十多歲沒成親的世家公子還少了?容子忱他不也沒成親?你娘就不替她幹兒子著急?”
柳昭心虛地瞟了一眼謝澍,心想,你怕還不不知道他是個斷袖的事,你要是知道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謝澍看他:“想什麼呢?”
“沒有!”柳昭立馬否認,“我也是這麼和我娘說的,我讓她先把這些畫像拿給容尹去挑,他比我還大上好幾歲,我自然得讓著他。”
謝澍倒是沒想到柳昭真敢這麼做,猶豫道:“你真這麼做了?”
柳昭年少時闖了禍沒少拿容尹當擋箭牌,這種事做起來得心應手,尤其是知道了容尹他是個斷袖的事之後,心裡篤定他不會拿這些畫像當一回事兒。容尹要是能拖個三年五載不成親,自己不是跟著沾光?
柳昭為自己打的如意算盤沾沾自喜,“還能騙你?我親自選了幾幅看上去模樣最標緻的,讓我娘給他送過去了。”
“……”謝澍沒想到他真有膽子這麼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你這是什麼表情?”柳昭不滿道。
謝澍咳了兩下,淡定道:“沒什麼,突然有點同情起他來。”
柳昭擰眉道:“你別莫名其妙的。”
誰知謝澍居然露出一個燦然的笑容,對他道:“我這是誇你呢。”
柳昭不明所以,本能卻覺得謝澍沒安好心,並不打算繼續剛剛的話題,往前看,正好柳府也到了。
柳昭埋頭往前走,走了兩步,卻沒見謝澍跟上,回頭看他停在原地不動,問他:“走啊,愣著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