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叔叔……不哥哥,球我我我不要了。”小男孩牙齒和舌頭都打結,腳步忍不住倒退。
“要呢。怎麼不要。”男孩的肩膀被時崇按住,皮球被塞到手中。正要牢牢抱住,那球卻在懷裡怎麼動不了。男孩呼氣吐氣三次,鼓起勇氣看面前這位高大的男子,原來是他下了死勁。他盯著男孩的眼睛看,“下一次再要故意砸到別人,我會把球彈你臉上。”耳語後,他橫著一根手指出去,是指向旁邊的年輕女子。
“對不起。對不起。”
男孩噎了噎口水,忙不疊彎腰道歉,這位姐姐看起來比那男子還要面善許多。
李萊爾扶住男孩敷衍一陣後,時崇便不見了。
計劃泡湯了。
李萊爾坐上回家的車,百無聊賴瞟著車窗轉瞬即逝的風景。
什麼下傢什麼下個目標?她全然聽不懂時崇說的話。
苦思冥想了一會,把最近和時崇在公開場合見過面的記憶全部倒騰出來,也只想起有一次她和男同事一起核對品牌展示細節,內容拓展得越來越多,兩個人不由自主地笑出聲,時崇剛好迎面走來,說他們檔了他的道。旁邊的空地那麼寬,他偏不走,硬生生要插進來。
他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麼?也太沒由來,只見面就批頭蓋臉說她一頓。
沒做過的事,李萊爾犯不著生氣。時崇是故意挑釁她的,故意看她生氣狀況的樣子,反而落到最後自己沒按他的意思走劇情,他倒不樂意了。
憑什麼自己就要聽他的話,受他控制。李萊爾不允許任何人入侵自己的邊界,李斯萍不可以,時崇絕對不行。
索性冷他一冷罷。
一連幾個日子都忘記聯系,李萊爾只顧忙自己的事情。再晃眼過去,日歷已經草草撕過十幾張去了。
沒有時崇在的日子,太陽依舊升起,李萊爾有條不紊地忙上忙下,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她盤回之前賣出去的幾個繡廠,全部簽完交接協議的那一天,她和阿香兩個人私下出去慶祝了一會。
吃完午飯,李萊爾圈著阿香沒有方向地瞎逛街,結果逛到墓園。
兩個人心知肚明彼此都是有意來的。
所有繡廠收回的那天,是李斯萍的忌日。
一花開後百花殺。
李萊爾捧著花束放置到李斯萍墓碑前,卻發現墓前早已有兩束潔白的抗菊,不知道誰放的,抗菊早已枯萎,花瓣都成了幹脆脆的一片片,手指一碰就會碎。
攜香擺出幾盤糕點,都是李斯萍愛吃的。
看著是有幾個碟子裝的,實際是同一種口味。
李斯萍在吃的方面並不太講究,喜歡的東西很少,也很挑食,倘若沒有陳明河的存在,那麼吃一星期的麵包也未必沒可能。
她崇尚除旗袍以外的生活簡單化,這樣才能擁有更多精力投入到事業上。
這樣的習慣從繡坊也一直擴散到家庭,李萊爾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長大。
李斯萍話很少,一天二十四小時耗在工作上超過一半,而攜香話很多,小時候她總舉起小手巴巴地等待李斯萍的指點,李斯萍一句話就點出她的問題所在,而阿香反複有無數個問題在等著李斯萍一樣,話比縫紉機打下的還要密。
饒是這樣,李斯萍也沒有討厭林攜香,反而是在所有同輩的繡坊女孩裡最疼愛她一個。
或許這是天才之間的惺惺相惜。
李萊爾談不上天才,小有天分尚且可被外行當做至寶對待,“你太厲害了。”“簡直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李萊爾的小聰明被捧得天花亂墜,可她仍然保持謙虛,只有她知道這是對自己的最大誠實。
“師傅,你知道嗎。小萊被那些外國人說是天才設計師呢。”
阿香還是和以前一樣還愛李斯萍聊天,即使李斯萍已經長眠於地下,無法看見李師傅那表面挑剔卻又忍不住親近的神情了。
“太誇張了。”李萊爾不忍心聽下去。
就好像長大後的自己偶然翻到了幼時的筆記本,抱著期待的心情砸破密碼鎖,裡面的內容竟全是自己天真到不敢直面的囈語。
那時候的夢想是設想自己十八歲時設計的作品能走上時裝秀,以為這是十八歲的掂一掂腳就能夠抓到的蘋果。
“還有一點,師傅,小萊現在已經能睡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