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出色也總要有個限度。
世子處理朝政的手段太老練了,老練得不像是一個初涉朝政的新手,不單單是政事,其他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方面,他看起來都太純熟了。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很有才華,但理論與實際不一樣,哪怕一個人再天縱奇才,在初次涉及一種新事物時,也不會毫無破綻。
哪怕自己這個當父親的親自上陣,也不會做得比世子更好了。
雖然他一直都有讓世子學習著如何模仿皇帝,但模仿的內容更多的是在言談舉止上。其他方面,不是單純的模仿就能解決的了。
然而他現在看到的世子,他想了又想,居然想不出有什麼地方是與他那位皇帝侄子不同的了。
那如出一轍的行事作風,全然相同的立場手段,坐在那龍椅之上的那個人,就好像依然是皇帝本尊。
……也許不是“就像是”,而是“就是”。
這個念頭太過可怕。
它剛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好似有一陣刺骨寒風將南王罩了進去,身上的溫度霎時流逝乾淨。
然而這個想法他無法對任何人明說。
南王低頭看著一片泥濘髒汙的硯臺,道:“庭之,我要去京城。”
劉庭之愕然,他說:“王爺請三思,這個時候去京城不是明智之舉!”
南王遠比劉庭之更清楚這件事情。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安插進朝廷裡的人手,是否依舊忠心於自己。
劉庭之在南王面前跪了下來。
但南王最終還是說道:“我心意已決。”
……
花滿樓再一次的用手觸控著信紙,一字字的撫摸過上面的字跡。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一直沒有舒展開。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日了,喬衡給他的回信都不是他親手所寫的。
上次他遇見一個常往南疆跑生意,據說與南王府也有生意往來的一個行商,聽對方說,南王世子久病在床,已經很久沒有人見到南王世子離開王府了。
花滿樓想要去看望一下喬衡,但他當時正同陸小鳳在一起又一次陷入了麻煩中無法脫身。
再後來,他就聽說南王府直接閉門謝客了。
後來喬衡在一封由下人代寫的書信中說,他是去飛仙島了,生病只是個藉口,讓他不要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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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把信疊好夾在了書中。
信中雖是那樣說,但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
這一日正好是十五,需要上大朝會。
喬衡的起床時間一向很準,不用王安提醒,到了固定的時辰他就能自己醒過來。
在每個月的朔望日大朝會上,喬衡多數時間裡只當自己是一樽泥塑蠟像,每當他需要說話的時候,他都會盡量把語句壓縮在兩句話以內。發言多了就容易引起爭議,朝上的人又實在太多,一時不慎這早朝就會變成早市,這種情還是儘量避免為妙。
他端坐在龍椅上,傾聽著朝臣的晨議。
然後突然間,那一天的不適感又來了,腦海中充斥著虛幻的刺耳之聲,他的思緒像是被籠進了雲端,過了許久才回到肉身。
偽裝已成為了他的常態,他沒有讓任何人發現他的不適。
這種狀況直到喬衡下了朝回到寢宮裡仍然沒有好轉,腦海裡一直迴響著那種惱人的噪音,揮之不去。
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奏疏,但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
喬衡把它擱置到另一邊,而後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桌面上。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