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人會誇讚他天賦異稟,但他知道,自己能做到這種事完全與天賦無關,靠得不過是持之以恆的練習。
這種“讀書”方式很慢,也許旁人看完三四本書的功夫,他才剛剛將手中的一本書讀完。所以很多時候,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他更喜歡旁人給他讀書。
但這一次,他沒有這樣做。
即使他早在無數次頭破血流中真切懂得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也漸漸學會了不再抱有無謂的奢望,然而這一次他仍止不住泛起了微末到可憐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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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一個又一個的摸過每一個字,幾乎要把它們深深地刻入骨髓、靈魂深處。
……
“師弟來此做什麼?”丘處機正要去看看喬衡,正好見到王處一匆匆趕來,於是發話問道。
王處一行了一禮:“師兄,先前的事是師弟的錯,還望師兄海涵。師弟聽聞志康師侄……身體不適,就過來看望一下。”
丘處機只當他是聽說了喬衡雙目失明的事情,過來看笑話的。他說:“師弟有心了,師弟還是閉關去吧,為兄在此提前祝師弟功力大增!”
然後他面色不愉地看了一眼王處一身後的趙志敬,好啊,自己來看笑話不算,還帶著徒弟來,這是覺得年終大比上時常丟面子,特意趁著這個時候來找場子了?
丘處機不是個會掩飾心事的人,王處一一看師兄的臉色就知道了他在想什麼。
王處一心中叫苦不迭。
也怪趙志敬說得不清不楚——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他,畢竟馬鈺和王處一為了不觸及喬衡的傷心處,不讓眾人討論這件事,他能知道這麼多事情也多虧了尹志平這個丘處機的二弟子。而王處一在之前那事上,本就理虧在先,聽了自己徒弟的話,只以為喬衡在與郭靖比武之前就已經失明瞭。
他之前的行事的確有故意偏袒郭靖之嫌,箇中緣由卻頗為複雜,既有不滿丘處機跟江南七怪打賭這一原因——他同大師兄一樣,都不忍出身於草莽的這七位抗金俠士落敗,也有喜愛郭靖這一因素,當然,也因為他不放心、又有些反感喬衡身上帶著的“金國小世子”這個身份,覺得他留在全真教有可能成為隱患。
但要說他對喬衡多憎惡厭恨那是絕對沒有的。
全真七子在江湖中的名聲並不差,他也時時扶危濟困、行醫救難,犯不著與一個小輩弟子玩命死磕,此番來看望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要是他早知道師侄失明瞭,他絕不會說出偏私郭靖的話語。
他非但不會說那話,大概連比武之事他都要攔一下,他再欣賞郭靖這個年輕人,也不會縱容他欺負一個剛剛失明之人啊,而且這個失明還是他全真教弟子!他王處一還沒下作到這個地步。
王處一有些埋怨丘處機,當初直說這事不就成了!遮著掩著做什麼!
然後他又有些尷尬。
很多事情都是經不住多想的,否則沒事也能想出三分事來。
當日丘處機為了不說出喬衡雙腕傷勢未愈的弱點,三緘其口的作態,到了王處一的腦海中,就成了丘處機當時在暗示喬衡目不能視一事。
當時喬衡無意與他爭執,只把他當做跳樑小醜晾在那看都不看一眼的作態,在他眼裡,也正合了失明後該有的樣子。
他對著趙志敬說:“你先回去。”
趙志敬不明所以地稱了一聲“是”。
在趙志敬離開後,王處一又對著丘處機說:“師兄誤會我了,我這次來探望一下師侄絕沒什麼其他心思,就是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畢竟這無緣無故的傷了眼,保不準是中了毒,師兄莫不是忘了師弟頗擅解毒之法?”
丘處機想了想也是,只好臭著一張臉,給王處一讓開了道路。
兩人在外面這一番爭執,早就傳入了喬衡耳中。
這個時候,喬衡正好從房間裡走出來。
“師父,師叔,不進來坐坐嗎?”
王處一見他舉止自然,無論是跨過門檻時的動作,還是說話時正好面向兩人的姿勢,都顯得他與常人無二。王處一禁不住失神了剎那。
“你在屋內呆住就行,我和你師叔有手有腳,犯不著你特地出來迎接。”丘處機嘴裡責怪著,眼神卻在地上飛快地掃了一眼,擔心有石子、樹枝之類的雜物絆倒他。
王處一剛走進室內,就隱約聞到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說不上是甘是苦的藥香。
他的視線無意間瞄到書桌上反扣著的一本書冊,上面的三個字讓他的瞳孔不禁緊縮了一下。再看向喬衡,就見他已經提起茶壺穩穩當當的給幾人各倒了一杯茶水,沒有一滴水灑到杯外。
丘處機對著喬衡說:“你五師叔過來看看你。”他換了個說法,沒有直說王處一是來幫他看眼的。
喬衡明白丘處機的意思,“有勞師叔了。”
“師侄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