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吉時的將近,集英正殿越來越熱鬧。
江宗文一家就是在這時,隨著引領賓客入場的宮人迎進殿的。
於是,第一次參加宮宴的江府一眾人姍姍來遲。
和其他賓客不同,江府是闔府出動——上至老夫人周吟,下至幼子江銳,都踏入了這厚重的宮牆之中。
江宗文拖家帶口的盛況,引得旁人紛紛側目,更有一些與他同朝為官的大人見他入殿,上趕著和他搭訕。
而今這殿內,誰都知道,被當今聖上視作眼珠子的郡主娘娘出自江府。
此時不巴結,更待何時。
故而,朝著江宗文而來的賓客,一波多過一波。
江宗文字不想在這個時候引人注目,偏偏這些人不知內情,趨之若鶩朝他奔來。他也只能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一邊應酬,一邊領著家眷往裡走。
江銳年幼,直至今日,也不知家裡到底發生了何事,自上了馬車便異常興奮,無論孫氏和江宗文千叮嚀、萬囑咐,他身上那股子莽撞的勁頭也沒有半點收斂。
直至行到宮門口,被身著玄甲、手持橫刀的守城士兵的氣勢給嚇到,他才徹底收斂了本性,死死地拽著江宗文的袖擺不撒手,走哪跟哪。
往常時候,江銳並不喜歡纏著江宗文。他總覺得他這個父親對他太過嚴厲,可如今卻不一樣。
在他看來,能夠和這些衣著華貴的陌生人自如洽談的父親,可比互相攙扶、連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三個女人強多了。
“江大人,這便是令郎吧?虎頭虎腦,怪可愛的。”
“小兒頑劣,讓魏兄見笑了。”
是了,行在最前面的一位不是旁人,而是魏雲瀾的父親魏明章。魏雲瀾雖不再和江唯接觸,但魏明章和江宗文卻仍一直保持著聯系。
江唯聽到‘魏兄’這兩字後,神情不太自然,卻也謹記母親的教誨,沒有立即抬眼去望向對面的人。
同時,孫芳菲攙扶著老夫人的手也微微用力,餘光一個勁兒的往江唯那邊瞥,生怕她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來。
好在,她記得她的話,只是恭順站在那兒,看起來蠻像個乖乖女。
江宗文一把揪住江銳的後衣領,不顧江銳的掙紮,將他拖拽到魏明章面前,道:“銳兒,來,見過魏大人。”
“銳兒問魏大人安。”
江銳見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乖乖問好,但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唯唯諾諾,根本沒有魏明章口中的虎頭虎腦的機靈勁兒。
隨後,江宗文又和其餘幾位大人寒暄了一番,又及時抽身,道:“諸位,老母年邁,容我先帶她入席。”
於是,在一眾官員‘問江老夫人安’的問候聲中,他們一行人終於落座,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和喘息之機。
江宗文被四面八方投來的好奇、亦或是打探的目光盯得冷汗涔涔。
偏生江銳也是不安分的。
甫一落座,指著案幾上的精緻糕點,喊:“爹,我要吃那個。”
彼時,江宗文正惶恐,無暇顧及他,將盛著點心的盤子端到江銳面前,任他狼吞虎嚥。
而一旁的周氏、孫芳菲和江唯,無一不面色驚惶。
尤其老夫人周吟,連集英殿的佈置都來不及看,只吩咐孫芳菲給她倒了一杯又一杯茶水。
她們一行人之所以來得這麼晚,正是因為她年老體邁,行不動步子。
其實,像周吟這麼大年紀的人入宮,宮裡一般都有備用的轎輦。
江宗文深知,皇上此舉定是為了發洩對他的不滿,那他便不好再拂了聖意。他便沒有差宮人抬轎輦前來,任由妻女攙扶著老夫人顫顫巍巍走完漫長的宮道。
同時也希望,皇上看到他們一家如此狼狽的份上,能夠消氣,進而懲罰得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