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縱然平庸,那也是皇帝的獨子,又是中宮嫡出,誰能撼動他的地位。
謝沅眼中的不甘,沒有讓他的面目顯得猙獰,反而多了幾分意氣風發,陳恕心中感慨,他何嘗不覺得可惜,若太子有幾分小郡王的上進,也不至於讓明熙帝擔憂。
不過陳恕並不打算與謝沅合作。
文武百官中,難道謝沅就找不到同盟了?他只是想為岳父申冤,並不想造反。
謝沅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卻並不失落,陳恕本就是風骨清正的人,要是點頭答應了,反倒是稀奇。
他滿眼欣賞地道:“陳大人一定好奇,我為何偏偏找上了你?不急,等我送上一份大禮,你就知道我的誠意了。”
他整整衣袖,漫步離開。
陳恕望著他的背影,眉頭漸漸皺起。
本來就混雜的局勢,驀地又加入一個小郡王,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他沒有在宮中停留太久,回到家,用過晚飯後,許世清悄悄登門。
見了姜貞,便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他沒有見過姜貞的父親姜大人,但小時候聽自己的父親說過,當時知府大人說建那太子廟是積萬世功德,他們這些人也能受到真神庇護,但姜大人卻勸他們早日下山,這廟宇地基不穩,遲早要坍塌。
“我爹聽說過姜大人是治水能人,對他的話堅信不疑,但胡善泓態度強硬,他沒有辦法抵抗,也正是因為姜大人的話,他才留了一手。”
許世清低聲解釋,若非當年姜大人的提醒,他爹也不會多出一個心眼,藉著端午下山探親的時候,將冊子偷偷帶出來,讓養父母譽抄了一本。
“這裡面記錄著當年參與修建太子廟的五十三名匠人的名字、籍貫和年齡,還有他們每日所做事,每月的月銀。瑾之,我知你最為謹慎,此物便交予你們。”許世清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
這冊子養父母當初並不想讓許世清知道,但他當時已經記事了,父親的死有蹊蹺,他一直都記在心裡。
姜貞接過來翻閱了幾頁,便明白了為何陳恕說這冊子不能直接呈達禦前。蓋因這裡面記錄的樁樁件件都太過詳細,修建那恢宏的太子廟,工匠們只領著微薄的月銀,卻幹著要命的活計,這冊子一傳出去,不止太子,就連皇帝的臉面都無處安放。
陳恕給許世清倒了盞茶,輕聲問道:“許兄,我記得你能仿出他人筆跡?”
許世清點頭,“不錯,幼時不忍養父母為我的束脩勞累,常幫人代筆。”
陳恕道:“你可知前朝的劉英案?”
聞言,許世清和姜貞都抬起了頭。
這劉英案可謂是家喻戶曉,劉英是前朝工部營繕司郎中,奉命修建皇帝陵寢,兩年中先後從戶部支取了五百萬兩白銀,直到某日皇帝心血來潮去皇陵走了一圈,才發現陵寢只建了個雛形,那五百兩白銀竟大半都被劉英中飽私囊。
皇帝大怒,劉英成了前朝唯一一個被誅九族的官員,甚至當時的戶部尚書、郎中,工部尚書等官員,都因為屍位素餐或者與劉英狼狽為奸而判了罪,前前後後死了不下百人。
陳恕細長鳳眸在燭火下格外幽深,“胡善泓怎不能是劉英呢?”
胡善泓既然將這五十三人寫進修建運河的名錄中,那幹脆就以此為契機,狠狠將王啟恆扒一層皮。
許世清道:“這主意聽起來似乎可行,只是就憑這能將王啟恆徹底扳倒嗎?”
陳恕搖了搖頭,“我們只需點燃這一把火,放心,等事發之後,自會有人往裡添柴。”
不論是顏之介還是夏文宣,都等著他和王啟恆鬥的你死我活,他們好坐享漁翁之利。但陳恕不打算以死證道,不論是岳父,還是許世清的父親,都不希望後人捲入這場風波中,陳恕更不願見到貞貞和許世清出事,要鬥,那麼誰也別想袖手旁觀。
姜貞問道:“恕哥哥,那我們何時動手?”
陳恕沉吟片刻,“不急,再等一個人。”
他將今日與謝沅的話轉述給二人,許世清初時有些震驚,之後便是一臉瞭然,“小郡王行事張揚,未必沒有藏拙的心思。”
姜貞想到當初在瀛臺的荷花池中,謝沅救了她一次,之後她離京又回來,都不曾與他再接觸過。
她是恨王啟恆,也不喜太子,但不代表她會支援謝沅。
陳恕也是這樣想,“先看他打算做什麼,咱們不是一路人,但敵人卻是一樣。”
很快,他們就知道謝沅送上的厚禮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