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恕點頭,“不過他不信任我們,怕是不會說。”
姜貞也知道這個道理,二人只能暫時將這事放下,登上船繼續往盛京去。
過了約十天,才抵達盛京。
去年從盛京離開時,還是初夏時節,回來時卻是深秋,桐林巷的桂花香飄十裡,一下馬車,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濃濃秋意。
尤珍在得知他們要回來之前,便已經提前命人打掃過宅子,府裡的下人提前便到了門口等候,一見到陳恕和姜貞下車,便齊齊行禮。
陳恕叫了起,讓青松指揮他們搬執行李,和姜貞往門內走。
過了一年多,宅子裡並沒有多大變化。尤珍在信裡告訴姜貞,她每隔一旬都會派人來打掃屋子,除了後院的那棵枇杷樹被風吹折了之外,連一片瓦也沒有少。
姜貞在平陽縣住慣了木屋,回到這磚石房裡,還有些不太適應,四處看了看道:“我們這也是由儉入奢了。”
陳恕笑了笑道:“在京裡就不怕地動了。”
他一坐下來就沒有空閑,明日他就要去詹事府報道,在此之前還要去東宮拜見太子。
明熙帝授予他太子洗馬一職,從五品,比從前的知縣連升四級,不可謂是不風光。洗馬掌東宮經史子集以及四庫圖書的刊緝貯藏,是個比較清閑的活,但由於侍奉的是儲君,歷來被看作是翰林院官員高升的一步臺階。
比如前朝就有一位首輔,曾經是太子的洗馬,講學講得好,成為了太子的心腹,而後一路高升。
早在前幾日陳恕還沒有回到盛京時,就有詹事府的少詹事就將幾本經史子集送到了陳家,都是太子近日正在學的書,陳恕必須要提前研讀。
姜貞湊過去,見陳恕正對著一本《大學衍義》看得認真,小聲問道:“恕哥哥,你進了詹事府,王首輔會不會對你不利?”
誰都知道,太子一向親近王首輔這個外公,陳恕這回可是把王首輔得罪得徹底,拔掉了王首輔安在華州府的一顆釘子,不扒下陳恕一層皮怎麼能解恨。
雖然有個夏文宣能稍微掣肘一下,但陛下一道旨意,直接將陳恕送進王首輔的口中,都察院再如何也不敢把手伸進東宮去。
陳恕倒是不太擔心,“王首輔不會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動我,最多給我點苦頭吃。”
明熙帝讓他進詹事府,表面上看來是作為他穩定平陽縣災情和微微觸動了王首輔的利益的賞賜,實際上,明熙帝並沒有放下上次陳恕拒絕做棋子的那口氣,讓他升官,卻又如鯁在喉。
他和王首輔對上,不論是王首輔將他磨掉一層皮,亦或是他僥幸讓王首輔吃癟,對於明熙帝來說都是樂於見到的場景。
陳恕淡淡笑了一聲,陛下帝王心術用盡,唯一沒有算到的恐怕是太子殿下,這位太子爺,並沒有繼承長輩們的心眼,天真的不似皇家人。
太子殿下聽聞他讓平陽縣起死回生,以為他要被明熙帝重用,之前就送了許多價值不菲禮物來拉攏他。
陳恕並沒有推拒,有太子護著,王首輔也不敢將他怎麼樣。
姜貞攥了一截陳恕的衣袖在手中,心疼道:“恕哥哥,那你自己小心些,若是在東宮吃不好,就忍忍,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她秀麗的兩條眉毛皺巴巴的,似乎真是在擔心他在東宮吃不好。
陳恕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笑道:“好,我沒日都留著肚子,等貞貞給我做的美味佳餚。”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扭過臉笑起來。
陳恕要看書,姜貞也有事要做,她離開盛京一年多,雖然每一個方掌櫃都會將賬簿寄給她,不過其他的兩間鋪子她還沒空理會,趁著如今還比較清閑,抓緊將去年的賬盤一盤。
還有他們回來之後,按理也應該在家裡辦一次宴會,邀請盛京的朋友們來坐坐,尤其是阮從南、尤珍這幾個交好的。
還有家裡上上下下也需要打點,姜貞真是想起來就頭疼。
她趴在桌案上對著賬簿才嘆了一口氣,陳恕便看了過來,沉思了片刻道:“貞貞,我找個嬤嬤來幫你打理內宅吧,今後事務更多,不要累著你。”
姜貞驚訝地抬起頭。
她對陳恕能敏銳地察覺她的煩躁感到驚奇,其實她也不是厭倦了內宅之事,而是在平陽縣和陳恕並肩作戰太久,讓她看到了更多內宅之外的風景,她一個女子也能像陳恕一樣去做人群中的決策者。當她親眼看到麥田中長出嫩綠的麥苗時,那一刻的雀躍和感動,比當時在銀樓賺到第一筆銀子還要強烈。
陳恕再開口時面容間露出幾分愧色,“貞貞,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裡,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們不會一直留在此處。”
姜貞驀地感到眼眶酸澀,彷彿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正要從眼中流淌出來,她吸了吸鼻子,對著面前這個從未對她說過假話的男子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