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早打探清楚盛京那戶人家的底細,問道:“一個三品官員的庶子,你就那麼看重?”
陳明德替陳芙看中的是大理寺卿吳嵩的庶長子吳紹庚,若從家世上來說,吳家是新貴,吳嵩確實得天子看中,但老爺曾與吳嵩同朝為官,道此人後宅十分腌臢。
吳紹庚之母原是吳夫人身邊的丫鬟,吳夫人懷孕時爬了床做了姨娘,活生生把吳夫人氣的一屍兩命,吳嵩為了她,這麼多年都不曾再娶。
老夫人不是沒與大夫人說過這些事,但大夫人卻有她的道理。
“娘,大爺說了,吳家後宅現在都是楊姨娘做主,她扶正不過是早晚的事,以後吳家少爺不就是嫡子了嗎?而且吳少爺已是秀才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老夫人笑她鼠目寸光,那楊姨娘若是能扶正,怎的這麼多年都沒有。
她更氣長子不顧芙姐兒終身幸福,看上這樣一戶人家。
吳家是顯赫,但那是表面豔麗內裡爛透了的花,老夫人不願答應。
老爺也難得開口勸道:“德哥兒媳婦,你要想好,盛京離揚州這麼遠,你真放心讓芙姐兒一人嫁過去?程家若你不滿意,揚州城裡也有好人家,怎會選不出來?”
吳家要求在京裡迎親,因此陳芙得提前去盛京備嫁。
大夫人卻吃了秤砣鐵了心,“爹,娘,大爺的話,我從來沒有不聽的,這回也是大爺看中了,程家也只好託爹孃幫媳婦兒說句對不住了。”
總之她是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老夫人見勸不動她,目光看向陳芙,“芙姐兒,你呢?你怎麼想?”
陳芙咬唇,猶豫半晌後,頂著老夫人威嚴的目光,鼓起勇氣道:“祖父,祖母,我……我聽爹孃的。”
老夫人疲憊地閉上眼,嘆息道:“行,你們既已下定決心,便隨了你們的意。”
她揮揮手讓大房母女出去。
陳芙深深行過一禮,扶著大夫人往外走去,走出廊下,正看見火紅的夕陽沉入雲中,豔麗的餘暉慢慢消散。
她心頭湧上迷茫,握緊了母親的手臂,忐忑地問,“娘,我們真的要聽從爹的安排嗎?”
祖母是不是沒騙她,吳家並非那樣好。
大夫人瞪了她一眼,“說什麼呢,你爹難道會害你不成?這幾年,他雖沒陪在你身邊,可你的生辰哪一年沒送禮物回來?你的親事,他也記在心上,那吳家想必是他精挑細選的好人家,你放心就是了。”
陳芙閉上了嘴,心裡卻破開一個大洞。
可事已至此,幾乎無法轉圜了。
隔了小半月,陳吳兩家便交換了庚貼,合過八字之後,親事便匆促定下了。
程羨也回了江西讀書,木芙蓉下的笑影,如泡沫般消散了。
婚期定在明年的九月,陳芙要隻身先前往盛京備嫁。
時間倉促,十一月初,陳芙便動身了。
她坐船離開那日,姜貞也到碼頭送了她一程,陳瑩臉上一直掛著得體的微笑,好似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
載著陳芙的船隻漸漸遠去,成為河上遙遙一點,姜貞一直目送她離開,許多年後,陳芙立在船板上那纖細的身影,依舊讓她難以忘記。
冬雪春風,兩度輪轉,轉眼,萬泰十五年的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