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安好?”葉玉珠大大咧咧坐在了軟榻對面的椅子上,定定看向了床榻上的方啟沅。
方啟沅已經醒了過來,手腕腳腕上裹著的素紗還留著斑駁的血跡,可見昨天為了給他止血也是費了老半天的勁兒了。臉上更是慘不忍福,細小的傷就不算了,一條蜈蚣粗細的傷口從他的額角一直貫穿到了下巴處,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身上被紅綃換上的素色單衣隱隱約約的滲出些血跡來,整個人就這樣癱在了軟榻上。一雙好看的眸子死死盯著紗帳頂子,整個人已經變成了活死人。真的,在方啟沅看來,死了和活著的人沒什麼兩樣、
葉玉珠嘆了口氣道:“方啟沅,江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書生,父母早亡全靠著好心的鄉鄰接濟。從小天賦異稟,讀書做文章都是一頂一的好。方公子也不負眾望,鄉試會試省試終於春闈奪得探花郎的名頭。只可惜空負了流年,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
“她怎樣?”方啟沅聲音沙啞似乎已經在肆虐的風沙中磨礪了千年,帶著亙古不變的滄桑而來。即便心如死灰,前途暗淡可還是惦念著那個溫婉美麗卻有著一點點倔強的女人。
葉玉珠臉色微微一愣,隨即暗自嘆了口氣,真是個痴情的男子。雖然自古痴男怨女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像這種拿著自己生命在談戀愛的人實在是少見的很。她不禁有些羨慕起沐念月來,這世上能得這樣男子的痴情相待也活夠本了。
突然葉玉珠打了個寒戰,腦海中登時出現了福王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還有哪一樁樁的瘋狂來。福王對沐念月那也是痴情啊!
葉玉珠緩緩搖了搖頭,看著方啟沅道:“方公子既然與我家長姐這般情深不壽,需要懂得一個道理。你若是自暴自棄不打算活著,與她來說也是死路一條。實不相瞞,我去福王府見著她的時候,她是一心求死的。”
方啟沅猛地身子一顫,眼眸緩緩閉了閉,卻是眼淚流幹哭不出來。
葉玉珠繼續道:“我對她允諾說我會救活你,她這才能安心地茍活在這世界上。所以我想說的是從今往後你們都得好好活。“
葉玉珠緩緩起身背對著方啟沅看著窗外新開的木槿花,推開窗戶抬手摺下了一枝走到了軟榻邊。
“就像這木槿花,開的火紅,那是因為還有命在!若是被人這樣折了,即便再美麗的火紅也不可能綻放出來。你們兩個只要有信心,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重新走到一起天長地久的。”
葉玉珠將木槿花輕輕放在了方啟沅的身邊道:“你們的孩子沒了!”
方啟沅臉上的傷口狠狠抽搐了起來,他之前拼死否認與念月有染只盼著福王那麼喜歡念月的情形下,能放過他們的孩子。哪怕他方啟沅做牛做馬替這對兒母子贖罪,死後永不超生都行,可還是失去了那個孩子。
葉玉珠有點兒不忍心,讀書人都是死心眼兒的厲害隨即開導道:“那個孩子的屍身已經被李嬤嬤好生安葬了,我命人請了一位得道高僧替你家寶寶超度了,希望這個可憐的孩子能早登極樂世界,來世不要受這種苦。”
方啟沅唇角哆嗦著強忍著心頭的悲痛緩緩道:“多謝少夫人!我方啟沅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少夫人這番大恩德!”
葉玉珠擺了擺手道:“我葉玉珠從來不相信下輩子,這輩子你欠下我的債這輩子還了吧!你好好活著才能替我做事,說實話我身邊還真的缺一個賬房先生,以後紅綃會照顧你!你就在這小院落裡安靜養傷,平日裡替我看看賬本,喜歡的話我叫人給你買了來,紙墨筆硯各種書籍也緊著你選。你可以繼續做文章寫寫畫畫,實在不想在院子裡呆了,我託人幫你做一張人皮面具,讓紅綃帶著你出去轉轉散散心,只要不被人認出來就好!”
葉玉珠一筆筆細細的替方啟沅打算著看起來還安逸的美好規劃,床榻上的方啟沅也明白自己和沐念月這一次是真的欠了這個女人極大的人情。也罷,只要念月能活著,只要他的未來還像身邊的木槿花一樣有一點點的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帶著念月離開了,他如今成了廢人焉能再去連累她。只要得知她一切安好,與他看來說便是這人世間最大的幸福。
葉玉珠知道這小子目前來說應該是想通了,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跟著我好好幹,我葉玉珠從來不虧待兄弟!”
方啟沅是書生倒是沒想到葉玉珠身上居然有這麼濃烈的江湖豪氣,他四肢都動不了只得點了點頭道:“少夫人放心,從今往後在下這條命便是少夫人的。”
葉玉珠淡淡笑道:“又說錯了,方公子你這條命不是我的,是沐念月的。你活得好,她就能心安。你若是死了,她也不可能獨活。為了她你也要活的開開心心的,罷了,你好好休養,以後有什麼事我讓紅綃來通知你!還有你需要置辦什麼東西物件兒盡管同紅綃說。”
她說罷將時間留給這個倒黴的探花郎自己去琢磨,只是葉玉珠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當初的一絲善念居然會將躺在軟榻上的方啟沅推到了後來大晉朝權力頂峰的爭奪中。直到過去許久,大晉的老百姓茶餘飯後依然會將方啟沅這個大晉朝的神秘人物作為談資議論好久。
“大小姐?”紅綃等在了外面看到葉玉珠走了出來忙迎了上去。
“紅綃,你拿著我畫的這些圖找京城中最好的工匠打造出來,”葉玉珠將圖紙交到了紅綃的手中。
紅綃開啟一看,不是兵器也不是什麼首飾頭面而是要一個看起來很像把椅子的物件兒,卻是安裝著兩個輪子,另一個更是新奇的不行,居然是一隻構造奇特的手?
“大小姐,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用來幹什麼?”紅綃登時不會了,她是真的沒見過這種玩意兒。
葉玉珠笑罵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找人打造,你這丫頭著實慣壞了的,連我的東西也敢質疑?我自有用處,快去快回!“
“是,婢子這便去辦!”紅綃好奇歸好奇可是辦事兒卻是利索的很,忙拿了圖疾步走了出去。
葉玉珠看著紅綃的背影微微一笑,紅綃這丫頭當然沒見過可以推著走的輪椅這種東西了,而且那隻能夠綁在胳膊上的手那也是她想破了腦袋才想出來的好玩意兒。
只不過方啟沅還得慢慢習慣她給他準備的這些新家夥,葉玉珠大步走向了石榴樹鑽進了密道,從夜上海的正門走了出去坐進了馬車。
馬車裡等著的草香忙問道:“大小姐,要回府嗎?”
她擔心的掃了一眼葉玉珠漸漸隆起的腹部,大小姐肚子裡的孩子眼見著月份也大了,都不知道好好休息,她看著有些心疼。
葉玉珠看著天際間明晃晃的太陽,今年春旱來的實在是太猛烈了,在生産力落後的今天不知道這一次大晉朝要死多少災民。加上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還有一個一心只知道修道的延熙帝,這個世界著實亂了套。
“草香,左緋塵那廝走了幾天了?”
草香一愣,好好兒的怎麼說起了左相忙回稟道:“啟稟大小姐,左相已經走了三天了!”
葉玉珠杏眼微微眯了起來緩緩道:“既然如此,這幾天就是最好的機會。慕容禦既然恨上了我,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驗明他身上的蓮花紋絡,只有這個法子可行了。”
“大小姐,婢子該怎麼做?”草香一直都是個行動派,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小姐這麼執著於找到一個腰間有九瓣蓮花胎記的男子,而且還是私底下秘密找尋。
她曾經問過紅綃姐姐,她也不知道。莫非這個九瓣蓮紋胎記的男子是大小姐的親人?不管了!只要大小姐吩咐下來的事情,她只有盡心盡力去辦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