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很快的,我給你做幾個煎餅,你拿著路上吃。對了,他大哥,你找來寶和劉洋什麼事?”
“唉,跟招娣她二姐有關。”鐘衛國沒說英語書,英語這個東西在農村太紮眼,怕楊氏不懂,到處嚷嚷給家裡惹禍,“招娣現在在那邊當老師,家裡有好幾本書,她二姐可能是瞧著好看就拿了一本。還把招娣的雪花膏,蛤蜊油,還有家裡的胰子全被她拿走了。”
楊氏楞住,不太敢相信她聽到的:“全拿走了,是個啥意思?”
“咳,就是偷。”鐘衛國不太好意思說,畢竟都是親戚。
楊氏瞪大眼:“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來男偷招娣的東西?”
“是的。”鐘衛國道,“招娣還說,希望她大姐和大姐夫去鎮上等著她二姐,把那些東西要回來,主要是書。對了,招娣還說她會給你們寫信,在信上細說。”
楊氏忍不住唉聲嘆氣:“這個來男啊。孩子都快上小學了,咋就能幹出這種事啊。”
“嬸子,你也別惱,她可能是一時糊塗。”趙銀的心狠,也從不敢幹偷雞摸狗拔蒜苗的事。鐘衛國又沒接觸過幾個女性,以致於鐘衛國認為,世上最不講究的女人就是趙銀,從未想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會兒跟楊氏提到宋來男,鐘衛國還有點不敢相信:“嬸子,招娣還說,以後她二姐回來,你們記得防著她。”
楊氏長嘆一口氣:“記得,記得,一定記得。”話音落下,聽到叮鈴鈴的聲音,“可能是劉洋和來寶回來了。”
“鄧老師,你又去學校了?學生不是放假了麼。”
劉洋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宋大力刷一下站起來:“奶奶,是我爹和鄧老師說話。”隨即就對鐘衛國說,“大伯,我去喊我爹。”
“不用了。”鐘衛國笑道,“我出去看看。”到門口看到一個中年女子往這邊來,一個中年男子扶著腳踏車跟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說話。眼角餘光留意到宋大力跟著出來,便問,“大力,他們是你爹孃?”
宋大力大喊道:“爹,娘,咱家來客了。”
三人齊刷刷看過來。
鐘衛國渾身一震,整個人僵住。
宋來寶疾步走到跟前,見站在他家門口的男人傻了,下意識看向宋大力:“這位是?”
“小姨夫的大哥。”宋大力道,“大娃的大伯,給俺們買好多好吃的。”
宋來寶扭頭就喊:“鐘大哥,你咋了?”
“衛國?”
“小舅?”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宋來寶打了個寒顫,順著鐘衛國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鄧老師顫顫巍巍往這邊跑,心中一動,不敢置信瞪大眼:“小舅?!”
劉洋也被嚇一跳,回過神來發現鐘衛國滿臉震驚,下意識朝大腿上擰一把,還以為夢會醒,誰知卻聽到,“衛國,你,你怎麼也在這兒?”
“小舅,你怎麼會在這兒?”鐘衛國潛意識覺得認錯了,導致他不敢上前,待人走到跟前,的確跟記憶中的人一樣,除了多幾根白發和幾道皺紋,“小舅——”
劉洋實在忍不住,打斷鐘衛國的話:“等一下,鐘大哥,鄧老師,你們先別急著認親,到底是咋回事?”
多年不見的親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鐘衛國哪顧得上跟劉洋解釋,回他一句回頭再說,就問,“小舅,到底怎麼回事?”
“他是你小舅?”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鐘衛國回頭一看是個身形微胖,膚色黝黑,從未見過的婦女,“你是?”
“我是來寶的鄰居,狗蛋的娘。”指著和宋家相鄰的土屋,“這麼說來你和招娣的女婿都跟你舅舅一樣是黑七類了?”
鐘衛國臉色微變:“別胡說!我舅舅只是個老師,不是黑七類當中的任何一類。”
“衛國,不得無禮。”鄧培林拍拍鐘衛國的胳膊,“老鄉們對我挺好,給米給面給油給鹽,還讓給我們蓋新房,比這位女同志家的房子還敞亮。”
狗蛋的娘抬起下巴,哼一聲。
“那她說的資本家又是怎麼回事?”鐘衛國不明白。
鄧培林道:“你娘死後的一年,我就調到別的大學代課。六三年總理和外長提出辦外國語學校,從大學裡面抽外語好的老師去外語學校任教。我的英語極好,就選我為英語老師。
“外語學校是總理和外長提出來的,大革命剛開始,外面鬧哄哄的,外語學校裡的人沒敢鬧。去年形勢愈演愈烈,外語學校也沒能倖免。我和你舅媽就被送到這兒來了,理由是懷疑我是資本家。”
“這麼說來你不是資本家。”狗蛋的娘說出來,意識到她聽到了什麼,連忙問,“等會兒,老鄧,你說你是大學老師,大學老師的意思是教大學生?”
鐘衛國:“當然!”
“那,那我們家狗蛋跟你學,以後是不是就成大學生了?”狗蛋的娘接著問。
鄧培林道:“得考上大學。”話音一落,狗蛋的娘臉色暗下來,“不過,你不用著急。國家已經開始辦大學,以後可能還會辦更多大學,你家狗,你家孩子好好學,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成為一名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