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北想著也可能是他聽錯了,或者是劉先生真有事而來。反正他也沒放在心上。
下午時, 胡氏回來得比往常早些, 一到家她就從筐裡拿出幾尺布讓張小北看:“小北,這是娘給你扯的布, 準備給你做一身新衣裳,你瞧瞧這顏色喜歡不?”
張小北說道:“娘, 我不是有衣裳嗎?還做什麼新的。”
胡氏見兒子這麼懂事, 既欣慰又感動,她摟過張小北說道:“你不是要進學堂了嗎?當然要添一身新衣裳。”
胡氏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布在張小北身上比劃, 這布是淺藍色的, 比胡氏他們身上穿的麻布要細致多了,看樣子應該不便宜。張小北再想想爹孃和姐妹們都沒什麼新衣裳, 便認真地說道:“娘,我一定會好好讀書賺錢的,等到年底讓全家都穿上新衣裳。”
胡氏笑道:“好好,娘等著穿你買的新衣裳。”
胡氏正在比劃著怎麼裁衣裳,忽聽到門外有人喊:“張三嫂在家嗎?”
胡氏收起新布,大聲應道:“在家呢,誰呀?”
院門吱嘎一聲開了。來的人是一個三四十歲的黑壯婦人。
胡氏滿臉笑容道:“是二孃呀,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張小北這才隱約記起來, 這婦人是他們的鄰居,好像是叫王二孃來著,他記得張小寶的訊息就是這人給帶來的。
王大娘大步走進來,兩人東拉西扯地閑敘起來, 說了一會兒話,王二孃才說明來意:“張三嫂,你家還有涼粉和香酥蠶豆不?給我一樣稱一斤。”
胡氏應道:“有有,兩樣都有。我就去給你稱——你家來客人了?”
王二孃道:“是來客了,鄰縣的表舅和表舅媽來換麥種。”
胡氏也沒有往深了想,就接著稱東西,不但故意多給些,還多抓一把蠶豆給王二孃吃。王二孃推辭了一下,便接了過來,她一邊嚼著蠶豆一邊神神秘秘地說道:“我這個表舅家跟你們家小寶被拐的地方離得不遠。”
王二孃這麼一提醒,胡氏才反應過來,王二孃不就是上次去串親戚回來才告訴他們家小寶的訊息嗎?
胡氏趕緊說道:“是呢是呢,你不提我都記不起來了,說起來我們老大家得一輩子感激你。要不是你,興許小寶就找不回來了呢。”
王二孃撇撇嘴,道:“咱做事憑良心,也不指望他們能感謝啥的。真要說感謝呀,小寶被拐去的那朱家才得感謝我呢。”
胡氏滿臉困惑地看著王二孃,王二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她故意頓了頓,才慢悠悠地說道:“你大哥大嫂他們沒跟你說,他們怎麼就這麼順利把小寶帶回來的事吧?”
胡氏搖頭:“沒有說,只說那家又生了兒子,小寶就是可有可無的了。”
王二孃循循善誘地道:“朱家家境殷實,就算有了親生子,也不差小寶這一口飯呀,畢竟掏錢買的,又養了幾年,多少也有點感情吧。真要想留下來,你家老大要麼報官,要麼賠錢就那樣也未必帶得走,可是他啥也沒幹沒出就帶回來了,你就不覺得奇怪?”
胡氏道:“我是覺得奇怪,但也想不出為啥。二孃,你快告訴我到底是為啥?”
王二孃賣足了關子,這才開始揭示真相:“我告訴你吧,張小寶他呀,因為覺得朱家的親生兒子擋了他的道,險些把人給悶死。就算你家老大不去領,那朱家也準備給轉賣了。”
胡氏驚訝地張大嘴,半天沒合上。
王二孃對這個效果十分滿意,她笑了笑,又用篤定的口吻說道:“這是我表舅媽親耳聽到的,沒一點摻假的。”
胡氏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道:“老天,誰能想到,小寶這孩子竟然這麼狠心。”
王二孃也跟著搖頭嘆息:“是呀,誰也想不到呀。希望他以後能改了就好。”
王二孃倒是還想再多跟胡氏嘮一會兒,可是她還要回家做飯,只能長話短說了:“好啦,張三嫂,我得回去了,家裡還有客呢,咱們改天再嘮。”
胡氏神情恍惚地說道:“哦,你回吧,有空常來呀。”
王二孃心滿意足地扭著腰走了。
胡氏在屋裡呆坐半晌,突然跑到院子裡喊道:“小北,小北。”
張小北就離她不遠,聽到喊聲趕緊過來。胡氏見了他,一把將他緊緊摟在懷裡,沒頭沒腦地說道:“小北,你要記得,以後沒事少跟小寶一起玩,也別得罪他,他要他怎麼著你,一定要告訴娘。”
張小北乖巧地點頭答應了。
胡氏心事重重地去灶房做飯,等到張耀祖回家來,她趕緊過去把王二孃的話轉述給他聽。
張耀祖一聽,神色端地凝重起來,他先是懷疑:“真的假的?小寶淘歸淘,可做不出這麼狠心的事吧?會不會是王二孃瞎說八道?你知道的,那女人的嘴挺碎的。”
胡氏道:“我倒希望這是假的,要不然一想起身邊有個這樣的人,我就覺得後怕。”
張耀祖囑咐道:“這事你千萬先別往外說,傳出去對咱張家都不好,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
胡氏又說:“那我告訴爹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