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看見辰風炎九死一生,看見他在最狼狽的時候也已然清涼得耀眼的眼睛,看見辰風炎在無人的時候,小心地掏出藏在裡衣中的小香包,珍惜地放在唇邊親吻……
譚琰看見自己穿著大紅嫁衣和古魯沙耶成親,譚琰看見古魯沙耶笑得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但這個孩子卻在禮成的那一刻,被自己親手捅了一刀。
譚琰看見鮮血從古魯沙耶的身體中流出來,像不要錢一樣,怎麼都止不住……
譚琰看見辰應帶著一群面目模糊的兵將在這一刻沖殺進來,刀光劍影和紅燭地毯融合在一起,最後變成彌漫的血色和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味。
譚琰看見漫天的血色,在這片血色中,一個輝煌的陵墓從地底下逐漸冒出來,帶著地動山搖的震撼,出現在世人面前。
譚琰看見辰應瘋狂大笑著將重傷的古魯沙耶扔進陵墓中,譚琰看見辰風炎站在陵墓的頂上注視著這一切,譚琰看見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進即將被封存的陵墓。
最後的最後,譚琰看見辰風炎接過了辰應遞過去的狼牙匕首,在自己的身上割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而辰風炎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站在陵墓上跳著無人知曉的舞蹈。
譚琰身體一震,很快回過神來,一雙冰冷的手這時伸過來,替她擦去臉上縱橫的淚水,輕聲道:“很難過?”
譚琰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容顏俊美的男人,一時間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他笑了笑,也不上前,就這樣站在譚琰面前,聲音還是那樣帶著獨特的沙啞和淩厲,一字一句都像是要割裂人心:“連我都不認得了?”
“辰……風炎。”譚琰幾乎是嘆息著說出這個名字,深呼吸一下,忽然間就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茫然環顧四周之後,譚琰有些回不過神來:“我……我們這是在哪裡?”
辰風炎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笑著回答:“當然是在墓葬群裡,不然你以為呢?”
譚琰愣了一下,看著辰風炎身上的衣服,那裡沒有任何撕裂的痕跡,辰風炎神色平靜,也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她忍不住懷抱僥幸地猜測:“我們……已經從那個世界出來了?”
辰風炎輕笑一聲,有些惆悵又有些輕松:“你都已經把整個世界的發展給看透了,我們還留在那個世界幹什麼?還是說……”
辰風炎傾身上前,看著譚琰的眼睛,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你希望我娶古魯沙姆,或者你嫁給古魯沙耶?”
譚琰愣了一下,回想起她看見的那些畫面中古魯沙耶的死,心中頓時酸澀成一片。
該怎麼說呢,她知道古魯沙耶並不是真實的,但那樣一個人竟然是因為自己而死的,這讓譚琰或多或少有點難受。
見譚琰是這樣一種表現,辰風炎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聲調頓時冷了不少:“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們出來了還不好?”
譚琰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向辰風炎走過去:“我……我還看到一個畫面。”
不等辰風炎反應過來,譚琰揪住他的衣領,把手伸進他的褻衣中,果然掏出那個被他沒收的小香包,面無表情地問:“你親它是什麼意思?”
辰風炎愣了一下,忽然哈大笑:“譚琰啊譚琰,他們都說你是聰明人,怎麼你到現在都不明白呢?還是說……你不想明白?”
譚琰看著辰風炎,心中的堅硬一點一點崩塌,苦笑一聲,後退了一步,眼中有明顯的迷茫:“我從來都不聰明。辰風炎,你總是真真假假,我不知道怎麼才能相信你,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時候,你會再次把我給賣了。這樣的你,讓我怎麼敢,怎麼敢為你再賭一次?”
辰風炎微微垂下眼瞼,並沒有看著譚琰,半晌,他輕嘆一聲:“既然這樣,你已經無法再信任我了,那你就在這裡等我吧。畢竟是我們經歷過的地方,就算再有危險,你也能獨自應對了。”
譚琰看著辰風炎,有些不可思議:“你什麼意思?都走到這一步了,你竟然要一個人行動?”
譚琰說的是一個人行動,而不是辰風炎拋下她,因為她能看出來,辰風炎的體能因為不明的原因下降得厲害。
如果前行的路上真的有什麼危險,那麼這種危險也只會比他們經歷過的那些更加可怕,以辰風炎這種狀態孤身前往,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你到底……”見辰風炎沉默地站在原地,站的時間久了甚至連呼吸都開始變得粗重,譚琰終究還是沒忍住,上前想伸手觸碰一下辰風炎的身體。
“你幹什麼?”辰風炎抬手抓住她,但這個動作做完,他的衣袖中忽然就滲出一抹鮮紅,這種殷紅很快就在衣服上擴散開,帶著讓人不安的血腥味。
譚琰愣了一下,飛快用另一隻手抓住辰風炎的手,單手用力掀開他的衣服,被出現在眼前的、近乎是支離破碎的軀體給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譚琰幾乎是朝著辰風炎怒吼,只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比起憤怒,她的聲音中更多的是驚恐。
譚琰從來都不傻,她只是思維比較偏向於直線,但經過這個時代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洗禮,譚琰發現自己不論是記憶力還是玩陰謀的能力都得到了顯著的提升。
而辰風炎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糕,明顯處於一種缺血的狀態,再加上他身上橫七豎八迸裂開的刀傷、再加上譚琰之前經歷的幻鏡,只要稍作思考,就能明白辰風炎這時處於一種什麼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