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魯沙耶不想讓譚琰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就拉著她往前走了兩步,正好在譚琰指著的那棵樹下,袖子一抖,從袖兜裡掉下來一個寒光閃閃的小刀。
古魯沙耶把小刀遞給譚琰,道:“來,刻下我的名字。”
譚琰心中有些微妙的抗拒,但是古魯沙耶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熱烈和專注,這讓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能抬手,在樹幹上一筆一劃地刻下古魯沙耶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譚琰的錯覺,在完成“古魯沙耶”最後一筆的時候,本來就有些昏暗的光線更加暗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
“你有沒有感覺剛才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譚琰把小刀遞給古魯沙耶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也正是因為譚琰的這種漫不經心,所以她才沒有注意到,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古魯沙耶面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驚恐來形容。
好在在譚琰轉過臉來的時候,古魯沙耶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能夠比較自然地笑著面對譚琰了。
譚琰聳了聳肩,道:“現在呢,你說要帶我到後花園,現在我們已經站在了後花園的邊界上了,接下來你還要帶我去看什麼?”
古魯沙耶笑著拉過譚琰的手,繞了個彎,從另一條小路返回後花園:“你不是還讓那個老婦在後花園路口罰站著嗎?我們啊,要是不快一點回去,怕就要被人說是不敬老者了。”
譚琰抿了抿嘴,顯然對於那個老太太很不感冒:“說實在的,是不是隻要是長壽者,都能被高看一眼,即使德行有虧也沒關系?”
古魯沙耶有些驚訝:“為什麼你會這麼問?聽下人嚼舌根了?”
譚琰皺起眉頭:“不要轉移話題,你先回答我。”
古魯沙耶有些無奈:“對。因為活得長,就是一個難得的資源。在這樣一個時代,誰都想要活的更加長久一點,得到更多的經驗。畢竟,人能夠掌控一切,只有生命和時間是不能掌控的。”
“這是什麼歪理。”譚琰皺眉,“我知道那個老太太是個貪慕虛榮、並且怎麼都算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不覺得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能有什麼好處。即使她長壽,也並不是她自己的功勞。”
能夠跟在古魯沙耶身邊的宮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
在老太太跟著他們走的第二天早上,宮人就把老太太的事情摸了個門清。
這個老太太只孤兒出身——這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常見。只是她在小的時候被一戶比較好的人家給收養了,因此養成了不合時宜的驕縱性格。
後來那戶人家因為災荒,家道中落,好在最後還是為了那個老太太尋了一戶比較靠譜的人家,男方是個年輕的巫醫。
那個巫醫早年的時候在軍隊當差,雖然有著巫醫的身份,卻是一個將軍的高階奴隸,因此老太太總覺得嫁給他有點辱沒了自己。
而年輕的巫醫,因為懷抱著對妻子的歉疚,在很多事情上寧願虧待自己也不願意再委屈了她,這就直接促成了老太太自私的性子。
再後來嘛,既然在軍隊中,總是要經歷戰火,在一次戰爭中,將軍死去了,而年輕的巫醫眼瞅著一個機會,就帶著老太太逃了出來,在一個小村子中隱姓埋名,安定了下來。
就這樣,巫醫和老太太也算是過上了幾年安穩的日子。
只不過因為巫醫在早年的時候情況不好,身體有過虧損,再加上這麼多年沒精力照顧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身體隱患一朝爆發,再加上根本得不到很好的照顧,纏綿病榻一年半,最終還是沒能緩過來。
本來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悲劇故事,但因為悲劇的主人公還留著一個在自己身邊,又過的是那樣沒心沒肺只顧著自己的模樣,這讓譚琰有些接受不了。
古魯沙耶見譚琰一說起那老太太就皺眉,心中也有些不喜,但又擔心繼續勸說會惹得譚琰不快,只能試著轉移話題:“我帶你從另一條路出去。我知道那條路邊種了一些很奇異的花,你一定沒有見過,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譚琰皺了下眉頭,還是想拒絕,只是不等拒絕的話出口,古魯沙耶又笑著拉著她的手往一條岔路上帶:“走吧,就當做是陪著我還不行嗎?”
譚琰張了張嘴,只能輕嘆一聲,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古魯沙耶的肩膀:“走吧。”
古魯沙耶牽著她,因為各有心事,兩人倒是不像是來的時候那麼熱絡,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終於離開後花園,時間也到了飯點,古魯沙耶主動請譚琰到自己房間內用膳。
譚琰眨眨眼,有些不解:“我們……不是一起吃飯的嗎?”她說的“我們”,指的還有古魯沙姆和辰風炎。
古魯沙耶自然地笑了笑,道:“姐姐今天早上和我商量了一下,我覺得有些事情讓她自己解決會比較……不傷感情。”
譚琰想起了當時在馬車上,古魯沙姆一臉堅定地要嫁給辰風炎的樣子,以及昨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地來了自己房間一趟,頓覺古魯沙耶說的沒錯。
只是在兩人歡歡喜喜地回房間用膳的同時,古魯沙姆和辰風炎之間的情景,並不像是譚琰想象的那麼和諧。
古魯沙姆的房間,外間的門緊緊關著,門閂還拴上了,但是裡間的門卻是開著的,辰風炎和古魯沙姆對坐在圓桌的兩邊,相顧無言。
明明是飯點,而兩人都沒有用膳,但宮人卻早早得了古魯沙姆的吩咐,並沒有人來打攪他們談話。
辰風炎輕抿了一口茶水,道:“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