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終於獲得了自由身,也不管汨羅果是什麼樣的表情,轉身就想往檀煙的身體跑。
汨羅果轉動了下脖子,走到棺木半晌,用指尖輕輕描摹過棺木上幽暗卻又炫目的線條,緩緩道:“你就算回去了又怎麼樣呢?只要我想,我可以隨時把你帶出來——畢竟,你只是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冒牌貨,不是嗎?”
譚琰果然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聽起來竟有點像是哽咽。
汨羅果已經快要繞著棺木轉了一圈了,譚琰笑聲停下的時候,他的指尖也剛好停下——剛剛譚琰的手並沒有繞過棺木的整體,因此有些地方並沒有顯出花紋的圖案。
“冒牌貨?”譚琰慢慢轉過來,面上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但眼中卻透著嘲諷,“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我他媽的甚至不知道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你不是很能嗎?宋燁修不是很相信你嗎?你自己查檢視,我譚琰自從來這裡之後,遇見過一件舒心事沒有?我他媽就從沒有在這個狗屁時代開心過!你說我冒牌貨?你又算什麼東西!”
汨羅果看著譚琰,言語淺淡:“過來,把最後的工作完成。”
譚琰冷笑著站在原地,心中有一團一團的火在不斷燃燒,燒得她只想不管不顧地大肆宣洩出自己滿腔的鬱悶。
汨羅果像是猜透了譚琰的心思,道:“你只要幫我這個忙,我就告訴你,為什麼你會作為被選中的那個人到這裡來,為什麼會是你,只能是你。”
譚琰深吸一口氣。
她的感情已經十分排斥這個男人,但是她的理智卻在提醒她,這個男人是可靠的、值得相信的。這種矛盾讓她的心情更加煩躁。
在大部分的時候,譚琰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畢竟這種東西是經過無數次生死演練才一點一點積累起來,在實戰中也有著無限的指導意義。
可是在汨羅果面前,譚琰卻覺得自己的觀察力也前所未有的強大了起來,特別是她現在還是靈魂的狀態,看著汨羅果,直覺得這個男人身上充滿了強烈得令人惡心的吸引力。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能夠承受那種感染力了,才走上前去,躲過汨羅果探過來的手,自己動手撫上了棺木的外表。
很快,在譚琰的動作之下,棺木真正的樣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從山縫之中傳來的震動也明顯了起來。
譚琰有些驚惶,因為那種震動,與其說是像地震先兆那樣屬於無生命物體的震動,更不如說是像某種巨大生命體發出的鼻息所帶動的震動。
譚琰很快就發現自己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連動個手指頭都困難萬分。
在撲面而來的腥臭而狂暴的氣流中,譚琰驚恐地發現,汨羅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而屬於檀煙的身體,則被風吹得東倒西歪,隨時有可能被卷著摔落懸崖。
這是要作死嗎!
譚琰驚怒之下,爆發出了無敵的小宇宙,順著那氣流朝著檀煙的身體撲去。
幾乎就在她手腳利索地鑽進檀煙的軀殼的同一時間,流沙從一邊的山壁中沖出來,攔腰抱著她就往外沖。
劇烈的山風從縫隙中呼嘯而出,流沙帶著譚琰貓著腰躲在山縫底下的一個小小的平臺上,兩人都一身狼狽地喘息,暫時還顧不到對方。
譚琰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為什麼救我?”
譚琰不知道要是剛才流沙沖出來沒有沖出來帶走她會怎麼樣,但是她知道,流沙一定為了她吃了不少苦頭。
流沙身上帶著傷,都是些細小的刮擦,不難想象他在山縫深處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撐著手上的長劍站起來,看了眼頭頂依舊在不斷呼嘯的山風,再看看逐漸也開始不平靜的其他山縫,眉頭緊皺。
譚琰輕輕碰了碰他的長劍,問:“汨羅果呢?”
流沙低頭看著她:“汨羅果是主子很信任的一個人。”
譚琰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想說,要是汨羅果把我是個離魂之人的事情告訴父親,父親會怎麼對我,是嗎?”
流沙道:“你當時的樣子很驚訝,但是並沒有排斥,說明你承認這件事。”
譚琰笑了笑,問:“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流沙看了眼似乎永遠都沒有止息的時候的狂暴山風,再看看找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坐著的譚琰,也跟著盤腿坐了下來:“問。”
“現在連小姐都不叫了啊。”譚琰輕笑了一聲,道,“你見過之前的舞姬檀煙嗎?”
流沙眉頭微皺,但還是搖了搖頭:“之前主子一直不允許我們涉足東國,我雖然聽過舞姬檀煙的豔名,卻從未得見。”
“呵,果然是男人。”譚琰道,“那就根據你的聽說,你覺得舞姬檀煙是個什麼樣的人——父親和公主,會喜歡舞姬檀煙嗎?”
流沙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並沒有看譚琰,而是低頭沉思了起來。
雖然宋燁修嘴上說著根本不介意譚琰曾經是個舞姬的事實,更何況成為一名舞姬確實不是譚琰自願——但誰都不知道檀煙的意思是什麼樣的。
畢竟這個女人深愛著鬱竹正這個事實,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被死死地掩藏著。
且不說就算鬱竹正和檀煙並沒有事實上的血緣關系,但兩人好歹也算是東國皇族成員,有著名義上的親緣關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