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整座紅州島都彷彿陷入了沉睡之中,斑卻在此時起身,他走到佈置典雅的案幾前,拿起杯子將其中的水一飲而盡,冰涼的水順著喉嚨蔓延開去,讓人更加清醒了幾分,隨後他將那個杯子在手上隨意的把玩著,輕輕挑了挑眉。
南方紅州島,兩年前被買下之後變成了五國最為神秘的一片土地,甚至於較水之國更甚,沒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為何有這樣雄厚的財力,還能設定出那樣強烈的結界,將所有人阻擋在外。
斑微微眯起了眼,最為奇怪的是,在上島之後,以他的感知能力,也沒有找到能夠設立出那種程度結界的查克拉的人。
他將被子置於拇指和食指之間,食指輕輕發力,被子便在他的五指之間盤旋反複起來,圓潤的被子卻牢固的在他的掌心之中不曾掉落,他漫不經心的表情好像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的手腕忽然停住,被子便立刻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白色的瓷杯散發著柔和的光澤,他的薄唇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屋中的蠟燭哧地炸起了一朵燭花,令得光線驟然的一閃,斑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房門,負手站在了長廊上,抬起頭,望向了天空之中那散發著銀輝的滿月。
目光緩緩地收回之後,落在了不遠處的那片樹林深處,梨樹花開,月色清雅,卻是一片寂寥。
梨花樹林的盡頭是一座古樸的日式建築,紅州島上的所有建築都沒有牌額,生活居所之處大抵別無二致,只是此處格外清幽寂靜,禦手洗之中流水清澈,庭院中清風拂動,樹影婆娑,搖曳著發出沙沙的聲響,水一樣的淡淡月色披籠在斑的身上。
斑順著石階而上,彎彎曲曲長廊之後,是一座的高門大院,依稀有絲竹聲從裡面處傳來,聽不真切。
斑推開門走了進去,卻發現裡面及其遼闊,被竹簾隔斷成了許多小間,卻是沒有點起半分燭火,周圍落入了一片沉沉的漆黑之中。
與之相對應的,是數十米之外的舞臺,燈火搖曳的舞臺的中間有一條花道,花道上還有奈落,三味線的聲音遠遠地撩撥過來,聽得人心上一驚。
斑環視了一週,在東南角的最深處,寂寥氤氳的光線之中斜倚著一個女人,隱約可以看到她長長的頭發低垂下來,她呼吸清淺而綿長,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忽然闖入的人。
斑佇立了一會兒,腳步很輕想要退出去,卻在臺上的人發聲之時忽然停住了腳步,那是——
歌舞伎《鳴神》。
看著臺上看不出性別的演出者在幽暗的背景前拖著長長的強調表演著,周圍飄散著浮世繪的落葉,斑感覺自己的呼吸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遏制住了,他似乎不忍看似的閉起了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之下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幽深如墨的雙瞳之中似有什麼情緒逸散開了,變得柔軟,卻帶了幾分落寞。
他的動作都變得輕柔起來,在隔間之中小心翼翼地坐下,伸出手輕輕拂過自己的唇,感覺到手上的手套冰冷的觸感,小心翼翼地笑了。
她不會喜歡吧。
她總是很冷,不會喜歡這樣冰冷的東西吧。
臺上的雲中絕間姬媚眼如絲,妖嬈而絢麗地勾引著鳴神上人,鳴神上人終於是傾耐不住地開始觸控她的身體,那深濃交替的笑意蘊含著道不完的銷魂,美得千變萬化卻又傾國傾城。
斑輕笑了一下,若是年少時候的自己,真的和十年一起觀看了一出這樣的歌舞伎,恐怕他會慌張得連手如何擺都不知道才好。
“果然是有人站在身後就沒有辦法尿出來的超敏感型。”
“書上說!那是因為我喜歡你!”
“若是你死了,我就把你和泉奈的兔子埋到一塊兒,當從來沒認識過你這個沒用的家夥。”
“我能夠感覺到,十年就是很喜歡我,對我無奈又心軟,一看就知道。”
……
那聲音一遍又一遍地盤旋著,重複著,懊惱的,無奈的,帶著點壞心眼的戲弄的,每一個起伏和語調都是那樣的清晰,對著他所展露出的獨一無二的清淺笑意,難得皺著眉的發怒神態,都是那麼鮮明。
原來他還記得,關於她所有的細枝末節。
如此刻骨銘心。
最終,雲中絕間姬割斷了鳴神上人把龍神封閉的繩索,為了萬民百姓使甘露從天而降,她從憤怒的鳴神上人那裡逃跑的時侯也一直保持著纖弱的樣子,她逃得很慢,連步子都是搖搖晃晃不穩的樣子。
斑伸手擋在了自己的眼前,有些疲累地閉上了眼,深吸口氣,夢囈般地喃喃道:“十年……十年……我的十年……”
這個時候臺上的人朝著東南角的簾子大聲問道,“七草大人,還要再表演一遍嗎?”
那邊許久沒有出聲,彷彿已經睡著了,正在大家面面相覷之時,裡面才傳出一個慵懶的語調:“不用了,辛苦了。”
斑猛地睜開雙眼,定定的望向那一片虛無的輕紗,徹徹底底的怔住了。
斑目光流轉,在腦海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剛才的那個聲音,語調、音色,甚至是吐息之間的起伏,都重重地撞擊在了他的腦中。
他豁然起身,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伸手一把撩開了簾子,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