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的時候,隔壁的城鎮裡舉辦了廟會,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但是街道上的活動卻熱鬧得彷彿一天才剛剛開始,有小孩子拿著仙女棒跑來跑去,燈火熒熒,街道兩旁的小攤位掛上了紅燈籠,仿若天上那條精緻綢緞上綴著的繁星。
三五成群的同伴彼此相攜著逛廟會,手上拿著的各色小食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女孩子們都穿著各色的浴衣,唯獨有七草形單影只地走在街道上,時而會為街邊的章魚小丸子、棉花糖而駐足,卻也只是愣愣地看一會兒,然後又向著下一個攤位走去。
她是和奈緒一起出門的,可是奈緒有自己的朋友,她站在一旁,兩邊都不自在。
於是她悄悄避開了大家,獨自一人走在沒有人認識的大街上,心情卻莫名地輕松。
村子裡舉辦的廟會並不大,一眼就可以望見盡頭,七草站在街道的中央,看著周圍來來往往,卻又立刻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然覺得四百多天以前,自己的生活已經恍惚得如同前世。
似乎無論在哪個時空,自己都是一個人,在學《陳情表》的時候,她將那一句“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往自己身上套的時候,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可悲。
可悲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活,而是那個既不能高姿態心安理得的孤獨,又無法費心費力努力去交際的自己,所以在這個時空裡,她索性將自己完全置身於利益集團之中,不再小心地去揣摩人心,而是籌謀算計一心只為了活下去。
她忽然想到在她的剛剛成立僱傭中介的時候,她說“以後好訊息就叫‘新聞聯播’,壞訊息就叫‘焦點訪談’的時候,”周圍的人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條被遺棄了的流浪狗。
真是太孤獨了。
她忽然有點想哭。
她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鯛魚燒,圓圓胖胖的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甜甜的紅豆氣息直往鼻翼裡鑽,聞起來很好吃。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看向那個一臉冷漠的銀發男孩,高舉著手上的鯛魚燒不耐煩地說道:“買不起也不要哭啊。”
七草一時語塞,微微一僵,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正對著鯛魚燒的攤位,哭喪著一張臉,連攤主都覺得有些晦氣。
她再看向一旁的銀發男孩,樣貌十分清秀,但是冷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黑色的背心勾勒出極好的身材,眸色是十分奇異的暗紅色。
對著大街上忽如其來的善意,七草感覺有什麼隨著鯛魚燒騰騰的熱氣融化掉了。
見七草沒有伸手接他手上的鯛魚燒,銀發的男孩收回手來,自己在那白胖的魚鰭上咬了一口,紅豆醬從裡面溢了出來,沾到了他的嘴唇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對七草說道:“懷疑我是壞人也很正常,”他指了指鯛魚燒的攤位說道:“走吧,我買一個新的給你。”
七草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個少年出神,看她呆頭呆腦的樣子,銀發少年嘆了口氣,跑到攤位面前買了一個新的鯛魚燒又返身回來,再次遞給她,說道:“你看著我買的,不會有問題了。”
“謝謝。”七草終於伸手接過了那隻鯛魚燒,她的掌心即使在夏日也是冰冷的,剛剛出鍋的鯛魚燒在她的手掌中有些燙手。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她和一個剛認識的少年,一起逛起了廟會。
“章魚小丸子要不要?”
“……不用謝謝。”
“蘋果糖要不要?”
“……不用。”
“棉花糖呢?”
“……也不用。”
少年把她當成了眼巴巴望著攤位上的小食委屈地都快哭出來的流浪狗,每路過一個攤位都在問她吃不吃,她拒絕地嗓音格外僵硬,不知該如何向少年解釋剛才在她眼底打轉的淚水真的不是因為餓。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扉間。”
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著鯛魚燒的七草聞言,忽然便被裡面噴射出來的紅豆餡嗆了個正著,一下子咳了起來,霎時滿面通紅眼淚汪汪。
扉間被嚇到了,急忙去給她買了水,焦急地遞了上去。
她連忙喝了好幾口,終於慢慢平息了劇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