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七草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夢境中的一切依然如此真實,她撫著胸口大汗淋漓地喘著粗氣,手指依然顫抖著,掙紮著從床上起來,因為動作過猛,一整眩暈襲來,讓她不得不閉上了眼,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將自己的臉埋進了掌心之中,低低喘息著,半晌之後才抬起頭來,清晨的細微光線從窗外瀉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個小小的光暈,塵埃在空氣之中盤旋舞蹈,她忍不住伸手去抓,卻在半空中,微微蜷起手指,她的眼睛一花,彷彿看見了自己手掌心裡斑駁悽厲的血跡,霎時大駭,再定睛一看,不過是錯覺。
她收回手死死抓握住了衣領,彷彿要抓握住自己猛烈的心跳,來撫平內心深處此刻驚濤駭浪。
七草不停地往後縮,彷彿要將整個人沉進陰影之中,來逃避此刻的驚駭,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青,像是秋日裡樹梢上迎風飄搖的枯葉。
“你殺了他。”
那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時隔那麼多年,依然如此清晰,連語調之中的喘息停頓都一字不差。
她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顧,卻只在黑暗之中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叮”的一聲,雙手交握著的苦無墜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還是那近乎嘆息的聲音說道:“是你殺了他。”
七草抬頭看著牆上的那個團扇標誌,彷彿一團燃燒的火焰,讓周圍的一切都褪色變形,變成了斑駁而模糊的背景。
她抓起了手上的茶杯,猛地摔了過去,在牆面上留下一片狼藉。
七草和斑約在了南賀川河邊見面,她到的時候,河邊只有她和潺潺的流水相對無言,風吹過她身後大片的樹林,枝葉搖曳出沙沙的聲音,她就那樣坐了下來,看著河水發呆。
到了宇智波家之後,她好像放鬆了不少,上一次出任務是在上井家,面對那個陰晴不定的上井秀中,她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幾乎連睡覺都是警醒的。
可是現在,她就這樣安然地坐在河邊,聽著風聲,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做起任務也更加得心應手了。
她在心底安慰著自己,努力去忽視更深層的原因。
她坐的地方是和斑初遇之地,河邊有一塊高大突兀的石塊,上面似乎被人塗畫了什麼,她有些好奇地湊了過去——
十年,
今天有個叫做柱間的家夥往水裡尿尿了,不要再喝河裡的水了。
斑。
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似乎因為空地不夠了,寫的有些艱難:你才往河裡尿尿了!你這個身後站著人就尿不出來的敏感型白痴。
那麼窄的地方還寫了那麼多字,真是難為他了。
七草忽然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反複把那幾行字看了幾遍,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微微驚訝地微張開嘴,柱間?斑?這兩個名字同時出現在一塊石頭上,還顯得那麼友好,怎麼看都是件非常驚悚的事情。
這個時候一塊石頭從她的背後飛馳而來,在河面上劃出漂亮的弧度,涉水而過,輕盈的點了幾下之後到達了河岸對面,讓正望著大石塊出神的七草嚇得一激靈,她張皇地像是一隻聽到狼嘯的兔子轉過頭去,看到斑掂著另外一個石塊從樹後面走出來,對著她笑出了一排小白牙。
“我打過去了!”
他指著河面,背脊挺得筆直,像是在準備接受功勳的得獎人。
七草盯了他兩秒,忽然問道:“你什麼毛病,忽冷忽熱的。”
或許是因為懶,懶得去猜度人心,七草問得直白,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間諜,做的工作就是在揣摩人心。
想到這裡她才明白,原來過去的幾天裡,面對斑的無視,她根本沒有自己想象得淡定。
或許是那從天而降的表白讓她有些恃寵生嬌了。
聽到她的話,斑原本穩穩拋接著的石塊忽然便從手邊滑了出去,他虛虛地抓了兩下,卻只抓到一手的空氣,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垂下了手,卻不知道應該往哪放,胡亂揮舞了一圈,最後撓了撓後腦勺。
他在她面前笑起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傻。
斑忽然舉起了雙手,說道:“我錯了,我投降。”
七草只是安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聽我解釋,”看她的表情有些冷漠的樣子,斑急了起來:“我知道我這兩天做的事情都是亂七八糟的,我憋的也很難受啊,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想要過去和你說說話,我都想要過去抱抱你……還有想過做更下流的事情……”
斑一著急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他看七草豁然睜大了瞳孔,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更加慌亂地解釋道:“我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嗎,”他掃了一眼剛才七草看得出神的石塊,微微皺起眉,忽然理直氣壯地說道:“不過你必須原諒我,因為你跟我說不要看歪門邪道的書,我就去問了別人,結果還不如書上講的呢!”
他的聲音裡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惡狠狠地瞪著那個石塊上寫著的某個名字。
七草微微眯起了眼,問道:“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錯。”
“不不不,是我的錯。”斑服軟得利索,乖乖在她面前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