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漠的樣子讓斑有些灰心,他隨手撿起了一塊石頭,手腕一轉,石頭便飛了出去,在河面上擦著水面飛行,然後不斷地向前彈跳,在水面上激起了一串漣漪,最後伴隨著“咚”的一聲悶響,落在了湖心中間。
“阿嚏!”十年打了個噴嚏,隨即環抱著雙臂輕微發抖,她全身濕淋淋的,即使在夏日的暖陽之下也覺得很不好受。
斑微微皺眉,用棍子翻弄著柴火,讓火焰更高一些。
十年注意到他的動作,看向那個少年,初見時炸毛的黑發此時服帖地覆在額前,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漆黑的眸子之中映照進了跳躍的火光。
“剛才抱歉。”
十年輕聲說道。
“我在下游掬了水喝,走上來看到……所以有些生氣,想要把你推進河裡。”
她的聲音總是很輕,帶著點虛弱的意味,一句話講出來幾乎沒有語調起伏,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斑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說道:“沒事沒事,是我不好。”
她看向他,淺淺地笑了,卻並沒有急於移開目光,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甚熟練地翻弄著柴火,餘光卻在不停地瞥向十年的方向,再一次在火光之中燒紅了臉。
十年笑意加深了幾分,連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喜色,說道:“果然是有人站在身後就沒有辦法尿出來的超敏感型。”
“喂!”斑一下子跳起來,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咪,語氣之中滿滿都是憤慨:“怎麼會有你這種在男生背後盯著看的女生啊!”
十年不以為意地伸手杵在下頜上,“我就是啊。”
斑面對她的坦率,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再次坐了下來替她翻弄柴火,“真是拿你沒辦法。”
陽光從斑的身後柔柔地照射過來,給他鍍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邊,十年微微眯著眼,看著那個明朗而認真的男孩,忽然覺得心情很好。
忽然一隻手五指張開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有些疑惑地歪過頭,透過修長的五指對著它的主人投去了詢問的視線,他卻不看她,有些氣悶地說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盯著我看,有什麼話你就直接問。”
“問了你會說實話嗎。”
那隻手僵硬了兩秒,緩緩地收了回去,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他沒有表情的時候,身上就會流露出那種與生俱來的桀驁氣質,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有些許黯淡的神色,雖然頭發毛茸茸的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卻給人很幹淨的感覺。
十年依然是杵著下巴的悠閑樣子,絲毫沒有欺負了對方的罪惡感,不一會兒,便慢吞吞地說道:“那麼,我們來說假話吧。”
斑有些詫異地望著她,只聽她說道:“只許說假話。”
十年眯了眯眼,斑卻依然抓住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壞心眼,果不其然,她興致勃勃地宣佈道:“你長得真好看。”
粉藍色的天空之中鋪排著淺淺的雲,輕薄地像是被撕扯開的棉花,胡亂地擺放在了天上,太陽終於一點點西斜了,不再是高空之中的閃耀刺眼,變得寧靜祥和。
他們的衣服早就幹了,卻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圍在火堆旁邊說了那麼多話,還全部都是假話。
十年站起身來,拍了拍沾染上的塵土和細碎沙石,斑瞪著天邊那個胖胖的太陽,彷彿它是時間走得太快的罪魁禍首,他咬了咬下唇問她:“你明天還會來嗎?”
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寫滿了期待。
十年心底一軟,卻還是搖了搖頭。
斑低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底倒映出了一片陰影。
十年朝他擺了擺手,正要離去,斑在身後忽然問道:“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十年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回頭,不忍心去看他失望的模樣,擺了擺手拒絕。
斑就在她的身後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了樹林裡去,消失在了視野之中,他才返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卻還一邊不甘心地一步三回頭往回看,直到再三確認沒有人後,才垂頭喪氣地向前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細密密的腳步聲,還伴隨著濃重的喘息,斑驚詫地轉過身去,看到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十年雙手杵在膝蓋上,一隻手指向南賀川,斷斷續續地說道:“等到……等到你能夠打水漂打到對岸的時候,我就來見你。”
斑先是吃驚地張大了嘴,隨後猛地一點頭,用最最明朗昂揚的語氣回答道:“我們說好了!”
那是一個夏天,耳邊是無休無止的蟬鳴,敞亮的陽光透過大片鮮嫩的樹葉透了下來,照得森林裡一片明亮,河邊的風帶著溫熱的濕氣吹拂在裸、露的面板上,所有的毛孔都舒服得伸展開來。
那就是他們的初遇,那個白衣長發的女孩被風吹起的裙擺,撩得斑的心裡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