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天色陰寒,下了秋雨,又或許是一大早正廳裡齊聚各方牛鬼蛇神,是敵是友,真真假假,小心試探,心思齊飛,耗費了一茬又一茬精力,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卻恍覺過了大半日,以至於
今日對所有人來說,似乎都顯得格外漫長。
這一日,平安無事。
深夜,進入翌日丑時正刻起,便陸續有車馬從長公主府各個側門、暗門出來,走約定好的不同線路,不急不緩出了城,再在城外約定好的地方見面,眾人一路輕車簡從,飛奔疾馳去往言域。
言一色所在的車上,有她自己、遲聿、以及墨書。
這輛馬車從外表看著平凡普通不起眼,似乎沒有值得誇讚之處,但實則是由能工巧匠所造,內裡機關暗格精巧易用,旅途所需物品一應俱全,且更重要的是,即便飛速疾駛,走在並不平整的路上,車身依舊能保持一定的平穩,舒適與速度兼具。
車內很寬敞,坐下五個人也綽綽有餘,更何況眼下只有言一色三個人,顯得很是空曠。
本來也該有寒莞的,畢竟她算是言一色的婢女了,但遲聿私底下給祁東耀下了命令,讓他想辦法將寒莞弄走,否則日後,就讓他再也見不到寒莞。
祁東耀痛並快樂著,接下了這個他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他跑到長公主面前油嘴滑舌亂說了一通,也不知他到底怎麼說動長公主的,反正最後,寒莞到了祁東耀、言序、言語所在的馬車。
言一色得知寒莞竟然不和自己一輛車,用腳底板想就知道是遲聿做的,本來還想把人要回來,但又一想,人過來的話,遲聿一定又要整么蛾子,一路上可能就沒個安生。
她嘆口氣,發揮自己一切隨緣的佛系精神,既然情況已經這樣了,那就這樣吧。
到了車上,言一色和遲聿毫無意外地坐在了一起,墨書在馬車側壁坐榻最遠的地方,目不斜視,勵志做一個隱形人。
言一色拿了一本介紹叢葉國風土人情的畫冊看著,沒過多久,她就感受到了身側遲聿的異樣視線,時不時就要盯她兩下,帶著濃濃的審視和探究。
言一色緩緩扭頭,遲聿深沉涼薄的目光正看過來,兩人視線交匯。
她抬手,在他眼前揚了揚封皮講究、內容精美的畫冊,似笑非笑地問,“怎麼?想看!”
遲聿只專注盯著她的臉,似乎難以移開眼,緩聲開口,又兇又冷的語調裡裹著風雪刀劍,“想撕。”
言一色晃悠畫冊的手驀地一頓,然後立即將畫冊放回了懷裡,兩手護好,“我先看完再說。”
話音一頓,又轉頭看他,也沒心思拐彎抹角了,直接笑道,“你今日很怪。”
“你也很怪。”
“哪有?”
“這是孤第二次和你一起坐馬車……”
嗯,第二次坐馬車,那第一次是……
言一色想起了什麼,輕淡慵懶的眸色驟然一深,心中警鈴大作,她緩緩笑開,饒有趣味地看了遲聿一眼,若無其事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遲聿嘴角翹起一絲弧度,眼底掠過意味不明的笑,“孤這次沒有帶上次的藥。”
“哦。”
言一色反應平淡。
遲聿有些意外,“你不必故作堅強,這裡……”
他想說‘這裡又沒外人’,但眼角餘光一掠,發現墨書正坐在不遠處,霎時住了口。
言一色面無表情,手中飛快地翻看著畫冊,走馬觀花般看完,扔給了遲聿。
而後,她靠在了車壁上,發揮自己不留痕跡的演技,臉色有點白,神情有點蔫,緩緩閉上眼睛,嘴裡嘀咕道,“你可真是烏鴉嘴,沒說之前什麼事都沒有,說完就開始難受。”
眼觀鼻鼻觀心的墨書,不由悄悄看了過來,心中好奇,言妃娘娘怎麼了?莫非……暈車?
墨書掃了一眼遲聿,見他怔怔看著言一色,似乎很是為難擔憂,精神一震,明白是時候為她家主子排憂解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