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陸文端著托盤的手有些顫抖,不用看,他都能猜到這湯蠱裡煲的是什麼湯。
對墨主來說是人間美味,對他來說卻不是。
七個月大的嬰孩,放血去皮,放入藥材煲湯兩個時辰,是墨主每天的宵夜
。
董陸文看這手裡讓她站立不定的湯蠱,如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墨翟轉身,隨手摘了頭上的黑紗,露出俊逸不羈的臉龐,瘦削精緻,身材筆挺,只是臉色嚴峻,染了一層風霜,冷酷的像寒冰臘月的冰雪,由紛飛的小雪轉為漫天的鵝毛大雪。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董陸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深邃的讓他恐懼,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掀開湯蠱的蓋子,拿起湯勺慢慢攪動混湯,動靜很慢,很輕,似乎再等對方鬆口。
然而對方不發一言,就那麼靜靜的站著。
董陸文無奈,舀了一勺湯汁慢慢的送入口中,在湯汁入口之前,終於等來對方的一句喝止。
雖冷酷,卻也不讓他為難。
等到董陸文細細品味這話裡的意思,立刻嚇的跪倒地上,頭伏在雙手上,不敢說一句話。
墨翟的臉掩在黑夜之中,“不想吃就不吃了,畢竟是湯蠱,不是莫天君長生不死的丹藥。”
董陸文體味這句話的深意,當時雙手一抖,湯蠱墜地,驚慌之下的猛一抬頭,直接裝上墨翟幽深的暗眸,冷酷的想要吃人,把他變成這湯蠱的原料。
“墨主饒命,老奴一不小心,灑了墨主底下的金湯,老奴知罪。”
大概沒有人會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會在暗夜之中,跪拜一個城中稍有家底的商戶,還跪拜的如此卑賤,口中連連求饒。
墨翟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去,背對著董陸文,“你知罪嗎?既然知罪,為何還貪食莫天君的一枚金丹。”
一個奴才只能有一個主子,董陸文惜命,他能理解。但如果想要活的長久,就背棄之前的主子,那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老奴該死,不該貪活,圖那幾十年的風光。”董陸文不停的叩著,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血跡,“老奴知道錯了,以後絕不再犯,請墨主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戴罪立功。”
“行了,起來吧。”墨翟的聲音放緩,確實有事情要他去做,“邊境之亂,傷了很多我的族人。你要想辦法湊齊五百個貢品,用來供奉他們。”
墨翟隨意鬆口,但這條件比讓董陸文死還要困難,繼續哭著求饒,“墨主大人,邊境侵擾一事,驚動朝廷,陛下親口下的命令鎮壓,戰況輸的一塌糊塗,惹的龍顏大怒。陛下雖沒有明面上懲罰上池丁原,甚至還贈了裡,但誰知道他心力究竟怎麼想的。”
“那是你的事情。”墨翟目視這個府邸跪拜的男人,只覺得他的說法實在推卸責任,“墨家扶持董家上百年,要的是你董家絕不二心的忠誠。你若辦不到,你的位置隨時都有人想要。”
董陸文也知道自己這些話會徹底激怒墨主,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如果只出了這一件事情,我可以從中斡旋。可與此同時,宣武侯府,洪詩眉出事,坐實扶都洪家是以人煉藥的魔醫,弄的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這麼緊的風口,如果再強行準備五百個供物,只怕會讓謠傳越傳越烈,到最終被坐實
。”
董陸文此舉還是多為董家考慮,當年販賣人口以此牟利的是魏家,已經被滅門十多年。這十多年裡,相安無事,鮮有人口丟失。
在扶都洪家魔醫坐實的情況下,公然掠奪人口,只會讓人徒增猜測,當年的魏家究竟是不是販賣人口的主謀。否則魏家已滅,又何以人口再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