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勿怪,我這群子子孫孫們久居深山修行,少有見過幾位小師傅這般鍾靈俊秀的人兒,難免心生親近,想要靠的近些,並無冒犯之意。”
能持神情平靜:“最好如此。”
其實真的要廝殺起來,眼前的這百十隻黃皮子精怪,還真不一定能留下能持,畢竟他也是金山寺的真傳弟子,修為雖說沒有多高,可殺招實在不少,只不過他身後的那六名徒弟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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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九郎正是看出他的軟肋所在,投鼠忌器之下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可真要能持殺心一起,它立刻就識趣的讓了步。
拿子子孫孫來換金山寺不成氣候的弟子?就算是兩軍對壘都不太會用這麼慘烈的打法,何況他們只是找一個投效妖神的功勞而已。
能持看著寬敞了許多的大路,沒有多說什麼,忽聽撕拉一聲。原來他將袖間的布條抽線,撕扯成一道長條。
能持用拇指和食指將長條捏住,如老僧不疾不徐的默誦心經轉動佛珠,雙指拿捏過處,有道道金芒一閃而過。
“拉住布條,默誦心經,什麼都不要看,不要管!”
眾弟子早已被這些個神仙書上才有的精怪給嚇得不輕,雖然本因等人早已踏入修行之路,可凡人對妖鬼之流的恐懼,更接近於一種本能,不是光會修行就可以抵禦的,當下將能持的話當造成天音聖旨的遵循。
後世有研究顯示,人之五感當中,眼睛所接受的資訊遠遠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七十,故而閉目誦經確實可以做到某種意義上的眼不見為淨,可同時也在無形之中更加營造了那種未知恐懼與壓力。
弟子們年紀尚輕,縱然對經文爛熟於胸,可那生澀深奧的經文他們又能得幾分心境的真傳?當雙眼閉上之後,其餘感官無形之中被放大,先前那些微不可察的聲響便越發的鬼祟顯眼起來。
本因便清楚的聽到,遠方那若有若無的輕輕磨齒聲響起,刺耳難聽,有的好像在咀嚼著什麼,汁水淋漓的水聲很容易便在腦海中聯想構成畫面,並且隨著他們的走動而緩緩靠近,心中恐懼開始以幾何形式逐步暴增!
能持察覺到了黃鼠狼們在暗處的小動作,手中布條輕輕一扯,步子加快了許多,沉聲誦唸道: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囉耶.....”
隨著能持吐氣開聲的口誦真經,在他手中那條弱不禁風的布條光華流轉,隱隱有佛韻在其中暗藏,拉扯弟子們前進的步伐驀然加快許多。
本因只覺得那擾人心神的雜音也飛快的被拋諸腦後,只是不知為何心底始終帶著不安。
就這樣奔行了不知多久,本因覺得他們跑了怕不下十幾裡的路,那條長街早該走完了才是,可是手中由能持拉拽的布條卻絲毫不曾鬆懈,他也不敢停頓,更不敢張開眼睛胡亂張望,始終牢記著師傅能持說過的話。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本因忽然聽到耳邊能持溫和的開口道:
“好了,可以睜開眼了。”
本因這才大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驀然鬆弛了下去,可待他真的睜開雙眼之時,入目的卻不是師傅那張熟悉又親厚的臉,而是一張尖嘴猴腮,人性化十足的獸臉!
“乖徒兒,想要騙你睜眼可真不容易!”
黃九郎戲謔的說道,一雙極小的鼠眼當中有青色的豪光向外綻放,本因不過是與那雙青眼遙遙對望了一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分毫,眼睜睜看著手中的長布條帶著一陣輕響,飛速離開了自己的手掌。
“師父!師父你快回頭救我啊!”
本因驚恐的睜大了雙眼,然而那些吶喊求救都只能在這個時候藏在心底,周遭無數個聳動的尖嘴腦袋,獸臉之上一片看待到手獵物般的人性化譏笑,各自眼中或輕或重的青光,宛如夜間遊動的鬼火。
“嘻嘻....你師父不要你了。”
黃九郎眼中青光閃爍,鬼火般的眸子彷彿有洞察人心之能,復笑道:
“不相信?好,那我就放開了你的禁錮。”
一語畢,本因果然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他下意識的脫口喊出一個‘師’字,然後又費力的將後半截吞了下去,眼睜睜看著師傅拉著其餘的師弟的背影漸漸遠去。
黃九郎有些不解:“怎麼不喊了?”
“死一個,總比全死了好!”
本因咬牙含淚的吐出這麼一句話,雙臂微顫的擺出一個笨拙的進攻式,淚眼模糊的看著四周鬼祟挪動的黃皮子:“來!”
在後世流傳的金山寺典錄當中,曾有幾個外篇大致描述了這段有關本因大師的少年往事,後人每讀至此刻時,給予的評價往往是勇氣有餘,而膽氣不足。
可事實上,永遠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當年的小和尚本因,喊出那一聲‘師’字之後,分明看到能持大步往前的腳步,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