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世界中已知的妖魔之列,法海也僅僅忌憚一個從十八浮屠裡逃出的妖神白龍而已,區區一個隱匿在凡人宅邸之中,竊取人類精血的狐妖,除非她的幻術達到了傳說中能夠狗洞器佛陀慾念的九尾天狐境,要不然來多少對法海來說都只是搔首弄姿而已。
跨入房中之後,周遭事物便開始迅速的扭曲變化。
法海環目四望,只見到這小小的一棟屋子,居然在他跨入的瞬間變成了幽州的林宅,而且四處都張燈結綵的,府中所有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下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在其中來回走動,在路過法海身邊時都紛紛笑著行禮問安,嘴裡說著什麼共賀新婚之喜的好話。
新婚之喜?
法海雙目危險的輕輕眯起,正要揮手將身前這些虛幻的影像打散,可是手臂剛剛抬起,原本被他持握在手中的擎天禪杖不知何時居然悄然變成了一杆秤,上面還用鮮豔的紅布繫了一個大紅花。
原本的月白僧袍也全部化為了新郎官的喜服,烏黑如墨的長髮也長了出來,法海正在驚異於這狐妖的幻術之精湛之際,他只覺衣袖一緊,一直略微粗糙的手掌輕輕捏住了他的手心。
法海抬眼,隨即愣住,就算明知是假的一時間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傻傻的看著那個人。
因為那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世二十一世紀,林海那個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傻站在這裡幹什麼?快跟我過來。”
隨著掌心那隻略微粗糙的手掌輕輕一拽,就算是九頭牛馬也拉不動的林海,就這麼輕飄飄的跟著母親的步子開始向屋子裡面前行。
母親的背影微微佝僂,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喜氣洋洋的勁頭,在林海過去的無數記憶力,她都是這麼拉著自己的手,從小到大都這麼走過來的。
前世林海長大成人之後,就算是坐在酒桌上和家中長輩叔伯喝酒,母親也會時常的過來拍一拍他肩膀上的浮灰,或者翻弄一下他褶皺的衣領,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很不耐煩的回一句或者是瞪一眼,可是多年以後,別說是拍灰翻衣領了,就算是身上被捅出個透明窟窿都沒人過問一句。
林海就這麼跟著母親的腳步前行,心中思緒一時此起彼伏,腦海中各種深藏的的記憶畫面紛紛而至,居然一時間無法收心止念,渾然沒有注意到他們母子二人在這一條小路上根本就沒有移動過,腳下的路好像自己會生長向外延伸,永遠都無法走到盡頭。
以前看那些小說影視,很納悶那些進了幻陣便會迷失心智的怕不是個二傻子,明知道里面的東西都是假的,還信以為真,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所有的外在形式都是為了讓陣中之人動心生念,慾念一起便如人間業力隨身不散,使得本來清明的神思漸漸渾濁,最終留戀在幻想中無法解脫。
法海如果是入得陣來,直接揮動手中禪杖就殺,那狐妖的幻術再強也會無計可施,可是偏偏他遲疑了一下,跟著那道母親的幻想前行了一步,這一步邁出去,那就是泥足深陷了。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法海神思混沌,只覺得好像是回到了幼時母親的懷抱中,溫暖無比,耳邊隱約的是母親輕緩的好像哄睡一般的輕哼,腳下每邁出一步就好像踩在雲端,輕飄飄的毫不著力。
忽然,法海聽到自己後背隱隱傳來一聲龍咆嘶吼,雖然細微,但卻直入人心神,使得他渾濁矇昧的雙眼,瞬間閃過了一道清明的光輝。
承接了六祖慧能禪師一身道行的法海有多恐怖?翻手間可以憑十八浮屠這件佛門重器直接鎮壓整座幽州城,如此道行說一聲開山立派,通天徹地也不為過,就算是心境上一時不察,被這狐妖所趁,但只需要有一個小小的機會便能瞬間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法海從混沌中回過神來,只覺後背刺青龍紋滾燙如沸,四周景色既非是幽州的林府大宅,也不是揚州王家的主母宅院,入目是一片黑漆漆的陰暗,並且他的身形也隨著衣袖手掌中的那隻手臂而不斷的前行。
就在此時,原本在耳邊做低低細語唸叨的‘母親’猛然回頭,入目卻是一張毛茸茸的尖細狐狸臉!它露出森森的利齒,居然在清醒過來之後,法力通天法海面前陰詭的笑了笑,根本沒有半點因為他的驚醒,而顯露出絲毫的驚慌之色。
大膽孽畜!
法海臉上快速的閃過了一絲殺氣,剛要沉心靜氣的把身形停下來,可是他卻猛然發現了一件叫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堂堂堪比天上仙神法力的法海,忽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掙脫這隻小狐妖的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