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還大聲和你爭吵,說明我還對你還不能灑脫放掉。我對你的好不是你想要的好,而你留給我冷靜的空間我也不想要。如果感情變成了一方拼命追,一方拼命逃,那麼我們還有什麼好擁抱。其實,我可以放下你,那個傷害了我也蹉跎了自己的你,只不過我害怕別人撿走你。
時間的流逝並不能像潮水撫平砂礫的混亂一樣撫平人內心的不滿,程陽沒有試著給我臺階,我也比以前能忍了許多。不就是不聯系嘛,我也能做到。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我承認自己是賭氣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因為我知道以自己的忍耐力根本撐不過二十四小時,索性,就強制解除聯系。傲嬌一時爽,追夫火葬場。接下來的畫面就是,我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機,然而螢幕上並沒有他的訊息,我苦笑著搖搖頭,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學會剋制自己?想象自己曾經是那麼酷的人,而現在,這個失去理性,變得不夠獨立不夠果決的自己,根本不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
時間總是會讓你在不經意間,把一切你熟悉的東西變得面目全非,無法相認。我以為可以永遠陪著我的李捷,那個自己都不快樂卻要溫暖我的李捷,要訂婚了。我的心裡說不上歡喜,因為我怕他要相伴一生的人根本不是他愛的人。但是,反過來想,能和自己愛的人相守一生的又有幾個呢?愛也可以變成不愛,不愛也可以變成愛,我以為程陽朝我伸手的時候,這輩子我都可以陪伴他左右,可是,現在呢?我上完週三的最後一節課,一個人走在路上這樣胡思亂想,卻也只剩下嘴角幾絲苦澀的笑。拎了些蔬菜和水果回寢室,我順手翻了翻朋友圈,才發現唐宋的定位已經在美國了。異國他鄉啊,我的心頭泛上李青墨那張永遠都覆著微笑的臉,才覺察我們許久未見。有那麼幾次,我試圖聯系他,但是每當我開啟他的微信對話方塊時,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或者是不知道怎麼樣說才能掩飾我好像有點想念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難道朋友之間還不能想念了嗎?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所以我到底是在別扭什麼啊?我甩甩頭,順手翻出他給我的那幾張畢業照,我心裡腹誹著他既然能在畢業那天回北京,卻不能順道兒來看躺我,真是過分啊。可是也僅止於腹誹,畢竟,我們只是朋友。
十月中旬,薔薇的小綠葉掩藏著開敗的簇簇粉嫩,低眉順眼地垂著頭,任驕陽掉下山頭也不敢直視那光芒,真是霸道的給予者怨嬌羞的一方不識好歹,嬌羞的接受者怕霸道的一方灼傷真愛。我從圖書館回來,路過這條長滿薔薇的道路,不由地猜想唐宋去美國的目的。難道她申請去波士頓讀研了?按照唐宋家的財力可能會有一些吃力吧,而且她怎麼可能會丟掉自己公務員的工作呢?除非她全額獎學金,可是全額獎學金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唐宋的學習狀況我還是很瞭解的。想著種種可能,我也是毫無頭緒,算了吧,過好自己最重要。我自己的人生都跌入低谷了,就不要再仰頭看別人過的好不好了,爬到安全處才是當務之急。
當月光破開殘雲照射進窗簾半掩的窗戶裡,我輾轉難眠。我不知道李青墨到底在哪裡,因為他是個很少發朋友圈的人,而且從來不帶定位。我這種急性子人,有事不問清楚真的會憋出內傷。問吧,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騰身從床上跳了下來,發了一封郵件給他的qq郵箱,因為這麼多年我好像都沒有要過他背的聯系方式,只有qq和微信。更奇葩的是,這好像還是生平我第一次用郵件聯系朋友,而不是給老師發論文。好像世間的事情遇上李青墨,都變了一種思維。
我揉揉幹澀的眼睛,心裡對自己也是很“服氣”。我打算上床繼續睡,有些事情就是一塊石頭,扔了人才會輕松。手機響了,我看了一眼還未滅的電腦螢幕,趕緊爬上床,是一份郵件。不會是李青墨吧?雖然他平時對我都是秒回資訊,但他都消失這麼久了,還能秒回?讓全世界的姑娘問不到他的音訊,才符合他高冷,愛裝的個性吧。
我火速上床,翻到手機。2g網速我也懶得隨時關掉流量,當然,2g的網速載入起資訊來也是能把人活活急死。“我這邊是白天,你大半夜不睡覺,在幹嘛啊?能用skype嗎?”如此簡短直白的幾行字,就好像我跟他昨天還見過一樣的熟悉語氣,李青墨的世界裡是不是一年多就是一天多?合著,這哥們兒是神啊?“我習慣晚睡,你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你不在中國的每一天,這個國家都無法運轉?”我折騰了半天才裝好skype,看著影片裡的他,我很高興,可是這種高興夾雜著酸楚的沉渣,這沉渣是程陽冷落我和消失的餘孽。“有你替我垂簾聽政,我放心。可是,學霸火,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啊”,他總是用那雙淡黃的眼睛微笑著看你,我靠在床角裡笑著搖頭:“看見你了,我的世界簡直在放炮仗,怎麼可能不高興啊?”“你和你單哥哥還好吧?”他這個稱呼一出口,我不禁一個寒顫。他見我如此便破口大笑,我隱約看見他身後的草坪上坐著青春蓬勃的年輕人們聊天。
“我和他……不太好”,我還是沒能忍住,說完之後我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狠狠拍死了好幾回。我看著他的臉色有些許不豫,“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這麼作?異地戀見了面再作不行嗎?”我勉強笑笑:“見了面,誰會作啊,這不是因為見不著才會有誤會的嘛。算了,別說我們了,你怎麼樣啊?還好嗎?”他的臉上又覆上了笑容:“我很好,別擔心我,就是有點空虛,英語不太好,連釣妹子都有障礙。”我笑著搖搖頭:“敢申請美帝的碩士,你說你英語差,是不是想說我的英語水平就是渣?”他笑著擺擺手,手腕上釘子形狀的那個手鏈再次印證了李青墨追求潮流,即使他知道有些潮流是真醜。“沒有沒有,你很優秀,只是運氣差點。別太自卑,樂觀點哈。”我點點頭,直到他提醒我他要去上課的時候,我才發現,夜已經很深了。
“最後一句,你在哪個大學?”“哈佛啊?我沒告訴過你?”他一臉驚訝的樣子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嗯嗯,你告訴過我,是我愚蠢,忘記了。”他聽我一口諷刺便又笑道:“我為什麼記得我好像跟你說了,我在波屯,不過你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嘛,反正你還有大把時間考慮來美國跟著我吃香喝辣。”我笑著搖搖頭:“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處理你的風流賬吧,我自己變成富婆的時候,自然會來觀摩一下國外的月亮。”“什麼風流,呸!感情賬啊?”他這下倒是沒有再嘻嘻哈哈,那眸子盛著陽光,溢著明亮。我笑著揮揮手:“快去上課吧,你這下遲到了,可不能裝留學生免責了。”他哈哈大笑:“你老是戳我痛處。真是諷刺啊,假的成真,真的變假,自作孽啊!”我也沒忍住笑,見他拉起地上的書包,手機螢幕開始晃動起來,我只好抿著唇揮手再見。
月光如水瀉了一地柔軟,我閉上眼睛,腦海裡隱隱顯出了李青墨那雙永遠充盈著想要溫暖所有世界上小可憐的淡瞳,他看起來愛著所有人,但是卻在心裡沒有任何一點感情,難怪這人的微信暱稱叫“神”,我笑著關掉手機,房間變得朦朧神秘。翻身,不去想剛才的畫面,我在心底裡告訴自己,我們只是朋友。就像大仲馬所言,友誼是群星閃耀,而愛情是蠟燭燃燒。朋友可以在一起一輩子,而我和程陽,轉眼就變成了陌生人,所以,還是友誼讓人省心。此後的一個多月,我再也沒有收到李青墨的任何訊息,而程陽開始簡訊轟炸,就像那年和我分手後一樣,預感很不祥,但我已經不想再預感了。雖然我很沒有骨氣地又加了回來,但是我覺得自己在骨氣的修煉方面還是進步了。
將近十二月,我變得越來越忙碌,論文和考試將我的思緒帶回了學習上,我裹緊大衣,沖進食堂,在肚子痙攣之前吞下一碗小哥家的紅燒刀削麵。我明顯感覺到程陽的態度比上次鬧矛盾的時候好了太多,但是我也能明白,這樣的溫暖和體貼有些刻意,不去想別的,哪怕是刻意的,總好過淡漠和疏離吧。
再聽到唐宋的訊息已經是她回國之後的事情了,眼看著日歷翻到了十二月十二,我和她在微信裡互相安慰著,而室友在床上和她媽媽聊著瘋狂購物攻略。室友從昨晚就把購物車加到快要爆滿,這種剁手的盛況我已經見怪不怪了,有時候,我特別佩服商人,那種嘴上說著人活著就要快樂卻只把自己的快樂當快樂,而被忽悠的人渾然不覺。像我這種一毛錢都不貢獻的人,比較少見。一毛錢掰成兩半花倒不至於,但是經濟依舊拮據。“火火,你猜我去幹嘛了?”我笑著看影片裡的她。“你這麼沖動的一個人,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去旅遊吧?”她的嘴邊泛起一絲令人心疼的微笑,不用深度解剖也知道,她是硬撐出來的。“你和李青墨不是很好的朋友嗎?你說李青墨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為什麼我總感覺自己能懂他好像又一點都不懂他?”我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總結。但是,我覺得我可以給你說說他平時怎麼對別人的,你自己做個參考。還有,你也不要傷心,別的我不知道,他要是討厭一個人,是真的連話都懶得說了,所以,他如果見了你,還帶你吃了飯,至少說明他覺得可以和你做朋友。”
我也知道,李青墨是真的不喜歡唐宋,因為李青墨是個很純粹的外貌協會成員,他喜歡的是充滿智慧、有主見、長得漂亮、有個性還要在一些觀念上比較傳統的女孩,當然按照我的理解,只要長得美,前面這些條件就可以推翻了。他喜歡和別人交朋友,他有時候提及的那些前任和女性朋友們,再加上我,這些人湊起來感覺能組個戰隊。我有時候想,李青墨應該叫婦女之友比較貼切。“他有過很多女朋友,而且都不長久。我是覺得吧,老李子可能一直覺得自己有一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錯覺,他屬於那種睡著都能把自己帥醒的人,你放棄他吧,做朋友他絕對是不二人選,但是嘛,做男朋友我覺得你還不如和他當路人,真的,相信我。”我緩緩地敘述著這些事實,雖然我覺得自己把李青墨說得自帶渣男屬性,但是我也驚訝於自己對李青墨的描述,太準了!
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正視李青墨在我心裡的形象,其實我明白,他的那些看似花心的舉動和表面浮著的友好,都是他對自己的保護。因為怕傷害,所以不斷試探,在明白對方屬意自己的時候,心裡卻會發出“也不過如此”的聲音,然後逃離,尋找下一個肯定自己的物件,然後一直這樣下去,只不過是怕交出真心,然後盡量偽裝自己,讓誰也無法進入他的內心,這樣他就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永遠清醒地審視著別人,打量著別人,然後在眼睛裡盛滿笑意,以為他真的很在意你。一個人的好壞,要從與他相處的點滴出發考察,不管他對別人怎麼樣,對我,李青墨已經夠意思了。朋友,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之後的惺惺相惜,如果沒有一方對另一方的好,那麼也就僅僅是兩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我感激李青墨,我能感覺到他是發自內心的對我好。即使他很淡漠,口頭禪是“看淡點”,但是他要是真的交出了自己的真心,他比誰都在意。但是當時的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些,我以為李青墨就是那個擁有直男審美的鋼鐵直男,但是他內心的柔軟我卻從未細細觀察。如果有時候人能把視野投到別人身上,或許我就能明白其實自己真的挺幸福的,畢竟,還有那麼多人在自己的生活一團糟的時候,還牽掛著我關心著我,用他那些所剩不多的溫暖和小心翼翼地帶給我光亮。
和唐宋說著說著,時間已經跑出了幾十丈遠,她一臉的失落和挫敗讓我也有些慼慼然。我掛了影片,心裡有開始想李青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我怎麼感覺我是真的看不透他那雙眼睛背後隱藏的東西,這感覺,就像蘇岑曾經帶給我的感覺一樣。現在想起蘇岑,我再也不是那個瞬間炸毛的自己了,我已經能面對曾經那個卑微的自己了,可是,李青墨如果也是心裡背負著秘密的人,他對我也會和蘇岑對我一樣使用心機和算計嗎?我搖搖頭,不會的,李青墨不會那樣對我的。因為,我們是朋友。因為我是他的朋友,所以我篤定他不會傷害我。
有些事情,你所能見的就只是冰山一角,隱藏在海面下面的部分才有可能是它最真實的樣子。我聽黃天琦說起過,其實在他為李青墨幫忙之前,李青墨從來都跟他這個當表弟的不親近,即使在黃天琦家做客的時候也是寡言少語,因為李青墨在家的時候也不是很愛說話,所以大家都習慣了他的沉默和冷淡。可是有一次,黃天琦和李青墨跑去網咖玩遊戲,遇到了幾個小混混,只因為小混混的女朋友多看了李青墨一眼,那幫人就動手要打。李青墨白白瘦瘦的,倒也是二話不說就擼袖子。一幫人在網咖裡開始混戰,李青墨的頭被敲破了。黃天琦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手裡拿著的是一把椅子,當他下意識用盡全力掄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有人直接倒地了。李青墨見黃天琦傻了,小混混們也傻了,就攥著黃天琦的胳膊一路狂奔。兩個人身上沾著片片血跡,李青墨還咧著嘴笑的時候,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自此以後,李青墨的頭頂留了一道疤,在他剃了禿頭的那幾個月裡,他變成了一個帶孩子的好手,而他跟黃天琦的感情已經不是表兄弟,而是勝似親生。所以,我明白了,李青墨把精神上的契合看得比血緣上的維系要重要,而只要是他的朋友,他就會竭盡所能去幫助。但是說到唐宋這件事上,我認為的李青墨其實是心裡很有原則的人,他不喜歡的絕對不會給念想。而不在乎的或者過於在乎的,他都是眯著眼睛微笑著,看著你,從來不給任何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