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眾學子紛紛向夫子拱手作別,回到各自家中。
江言拎著書箱隨著眾人向風府外走去。旁的學子三兩成對走在一起說笑著,人群中江言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與周圍格格不入。
有人暗自打量著他,這個突然塞進來的人穿著貧寒,身材瘦小,想必是個寒門學子,且一進來就滿口胡言惹怒了夫子,眾人心裡都有一杆秤。
此人沒有結交價值。
江言照著記憶沿著蜿蜒的走廊去尋舒大家,卻在走到風子譯獨居的院門前時被守門的小廝攔下,被告知舒大家早已離開。
江言目光掃過院裡主屋緊閉的房門,今日出門前他為舒大家備下的傘正靠在門外,他垂眸不言,只安靜提著書箱朝府外走去。
他在風府正門外站定,靜靜等待著。
平陽這個時節多雨,原本還豔陽高照的天氣,隨著時間的推移,陽光被擋在了層層雲朵之後,天色漸漸變暗飄起了小雨。
江言沒有傘,風府青瓦白牆只有大門前的房簷下能容身遮雨,細如牛毛的小雨從空中落下,拉出晶瑩剔透的一道白線,浸入衣衫裡,透著涼意。
遠處的攤販開始手忙腳亂地支起雨篷,這樣細密的小雨最是煩人,連綿不絕往往要持續一整夜,很是影響生意。
若是走遠點尋個商鋪也能避避雨,可江言仍是固執地站在風府正門外,任由細雨落滿身,目光一直落在正門,等著要一起回家的人。
雨絲細長綿密,不一會兒就打溼了江言的外衫,溼冷之意透過衣裳傳到面板上,本就蒼白的臉上更少了幾分血色。
門口的小廝見他這副模樣,心下有些不忍,但又顧慮風公子的交代,只朝那少年揮了揮手,“快回去吧,這雨凍人。”
江言只微微低著頭,垂著眸子不言不語,腳下未曾挪動半分,被雨水打溼的額髮貼在他秀麗的眉眼上,顯得他溫順又乖巧。
今天是他上學的第一天,舒大家說過待他放了學要與她一道回去,風家的小廝撒謊搪塞他,可他知道舒大家還沒走,既然這樣他就不能先行離開,得等著舒大家一起回去才是。
那模樣秀麗的少年冥頑不靈,執拗地站在原地,風家小廝也只得嘆了口氣,風公子一向溫和謙遜,待他們下人也從不苛刻,怎麼對這樣一個孩子抱有敵意。
風子譯居住的院內堂,舒雲聽見了窗欞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坐在她下首的風子譯坐姿端莊,正執筆寫著什麼。
家裡只又一把油紙傘,店鋪那邊新做的傘還未送來,也不知江言到家了沒有,申時下學按照他的腳程應當是到了,可別貪玩四處閒逛淋了雨。
她讓風子譯繼續寫,起身執傘走到院門口,詢問著,“江言可有來過?”
小廝面面相覷,恭敬行禮,“敢問江言是?”
“我今日帶來的那位少年。”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道,“來過,我們已經提醒他讓他先行離開了。”
舒雲點點頭,順著落了雨的鵝卵石路望去,路兩旁的美人蕉含著花苞在細雨的滋潤下愈發豔紅,不知怎的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風子譯握著的筆始終無法落在宣紙上,內心搖擺不定,這次老師出的題目委實是有些難了。
知而不行,行而不成,知行不一究竟是個什麼涵義,論述知行是千古不變的題材,可老師問的不單指簡單的知與行,這就難辦。
舒雲對門口兩個小廝說道,“與你家公子說一聲,叫他仔細斟酌不必急於一時,今日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