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書房。”
舒雲退開門,露出裡面層層書架,數不勝數的書本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書架上。
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少年聞到了一股微弱的陌生的氣味,有些乾澀。他震驚地看著書房裡眾多的書籍,他們這樣的人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書本在他眼裡都是有錢的商人和朝廷官員才能擁有的高檔品。
舒雲拉著他走到案桌前,伸手理了理上面的宣紙,“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躡手躡腳地靠在她身邊,怕不小心碰到這裡的東西,聽見舒大家的問話,蒼白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上衣的下襬。
“我沒有名字。”
舒雲研磨的動作一停,“沒有名字?”
“大家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誰,我很小就在棲柳巷討生活了,在浣紗樓裡幹雜活,不需要名字。”
這就有些難辦了,總不能一直你呀你的叫著吧。
“那……有什麼別稱嗎?就是大家平日裡怎麼喚你。”
少年低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雕刻了鸞鳥的桌腳,聲音輕微地說著:“野種,賠錢貨,小偷……”
每說一個詞,聲音就低上幾分。
舒雲眼神流露出一絲複雜,這樣幼小稚嫩的年紀,就已經承受了這麼多。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幫你取個名字吧。”
少年抬頭,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像是黑曜石泡進了水銀裡一般,明晃晃的,亮得驚人。
“我想要,”少年第一次這樣明確的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名字。”
“我想想……”
舒雲看著桌案上鋪得平平整整的宣紙,在腦中仔細構想著名字。
許久,她執筆沾墨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江言。
少年的目光順著她的筆尖,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似乎這兩個字就是用他炬然的視線勾勒而成。
“江言。”舒雲落筆。
“江水的江,言語的言。我希望你活在這人間如大江滔滔,河水滾滾,不再碾落塵埃,卑躬屈膝,但同時我也希望你能謹言慎行,有所放也有所收。”
少年,啊不對,現在應該叫做江言,很喜歡這個名字,把這兩個字的形狀牢牢地記在心裡。
從現在起,他也是擁有名字的人了,有名有姓,還被賦予了意義。
他在心裡重複著舒大家給予自己姓名的意義,一遍又一遍,一字不差。
舒雲此刻正在欣賞自己的書畫,實話實說,這兩個字意料之外地寫得比平日裡多了那麼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她有些不捨地把那張宣紙遞給江言,“你好好記下你的名字。”
江言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猶豫片刻,抬頭說道:“我已經記下了。”
舒雲怔然,“你已經記下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江言觀察著她的表情,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舒雲把筆塞進他的手裡,給他鋪了一張紙,“你寫寫看。”
江言低眸看著昂貴的宣紙,不敢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