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帝都平京,佇立在大夏腹地近千年,坐地數十萬畝。城外護城河有百米寬,城牆高聳而堅實,俯瞰而去,樓閣屋瓦,雕欄畫棟,鱗次櫛比。在平京的正中心是巍峨的皇城,皇城足有平京的六分之一大,建築更加的恢弘和高聳,相比於外城建築的灰瓦與暗紅色的牆,皇宮更是金磚碧瓦,朱牆白階,氣勢輝煌。
平京的建築以木製與磚瓦構成,木樓以回環曲折的樓梯相互連線,勾心鬥角,精緻可人;磚瓦樓的牆面上有些則雕飾著精巧的磚雕,沿著長街細看去,竟然還是個生動的故事。
街上人來人往,擁擠而熙攘,甚至三層樓上,床邊欄畔都依靠著窈窕淑女,翩翩君郎。女子們或是濃妝豔抹,錦衣華服,玉面皓腕,朱唇白膚;或是如出水芙蓉,不事雕琢,卻也別有風情,一雙雙如水的眸子四處顧盼著那家俊俏公子,而後又悄然紅了臉頰。
慕蘇回到京城之後,帶了一定薄紗鬥笠,因為這裡畢竟是他的舊所,認識的人著實太多,若是直接在街上被撞破,會很麻煩。硃砂為了配合他,自己也是怕麻煩,也帶上了鬥笠,兩人進城之後,火速與在茶樓不起眼處迎接的嶽長風會和。嶽長風將兩人帶回了自己的府邸去,並且嚮慕蘇說明,他的密函前幾日謝寰就已經收到了,謝寰讓他休息一日,後日清晨親自上朝接受面見。
慕蘇放下茶碗,笑道:“寰……陛下已經獨自上朝理政了嗎?”
嶽長風嘆了口氣道:“從先皇駕崩之後,太後便與公主閉門不出,不願出門,更不肯協政。陛下只能在諸多大臣的輔佐下獨自理政。”
慕蘇嘆了口氣:“是嗎……他已經成長瞭如此之多了嗎?平京如今繁華如初,雖然處於戰時,可百姓卻絲毫沒有惶恐或是戰時的緊張。這都是他能力的體現。”
嶽長風微笑道:“是的,陛下雖然年紀很小,但是卻出乎意料的成熟。上朝第一日,就絲毫沒有被文武百官的質疑與壓力給嚇到,反而震懾全朝,如今大家都說,陛下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是……”
慕蘇微笑著看著他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沒事,我相信陛下此舉,不是為了為難我,他有自己的考慮吧。”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已經排了兩位大將軍支援前線,此次見過你後,怕是會立即前往前線。他是鐵了心要手刃賀樓乘夜。”嶽長風嘆了口氣,將資訊告訴了慕蘇:“昨日朝堂上,已經確認了賀樓乘夜已經回到天月城了。”
慕蘇與封紅對視一眼,他的眸子裡忽而出現一絲毫不掩飾的釋然:“是嗎,我本擔心他為何如此之久還未有訊息。能平安回去便好。”
嶽長風一愣,他皺眉道:“顏鸞,賀樓乘夜就算是如今回去了,一旦開戰,他可以說是必死無疑。就算陛下寬厚,會留下閬玥的每一條性命,也不會包括他。”
慕蘇輕輕吹了吹茶水,點點頭,道:“我知道。”他喝了口茶水,道:“長風,我和封紅還是準備回客棧去住,在你這兒,恐怕會連累你,不妥。”
嶽長風眉頭一橫:“有什麼連累的?!我的命是你換來的,就算是陛下如今讓我替你換命也使得。你在客棧我才不放心,雖說先帝已經去了,但朝堂上還有太多人依舊不曾死心,你來京城本就如同入修羅殿!”
“有我在,他沒事的。”封紅冷不丁開了口,桌上的茶已經冷了許久,卻還是連茶碗都沒碰過。
嶽長風一愣,看向封紅,封紅卻不看他,而是閉上了眼。
慕蘇有些尷尬的接話道:“封姑娘武功高強,沒關系的。而且慕榮也幫我安排好了,雖然不至於能夠步步化解,但全身而退是沒有問題的。更何況,若是陛下發現我在你這兒,有所懷疑的話,反而對我們都不利。”
嶽長風見他執意如此,也實在無法,只得點頭應允,一面吩咐下人去準備飯菜。而後驀地想起了什麼似的道:“顏鸞……你此次回來,可要去看看……舊宅?”
慕蘇溫和的表情驟然凝固,他有些僵硬地問道:“舊宅……還留著?”
嶽長風點點頭道:“嗯。雖然全都收拾過了……只剩一片焦土了,但是還留著。”
“是嗎……”慕蘇的眸子閃爍了片刻,而後才有些僵硬地勾起嘴角道:“等我見過陛下之後,再做決定吧。”
嶽長風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那日之後,雖說是被收拾幹淨了,但其實第二日早上,慕府裡並沒有尋見任何一具屍首。所以我想慕榮應當是心裡有數。”
慕蘇點點頭道:“這你不必擔心。”他頓了頓,忽而看向嶽長風道:“長風,這也許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踏入平京了。你一定,好好輔助寰兒,他定然是明君。”
嶽長風自然知道慕蘇是何意,仰望著頭頂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有些惆悵道:“偌大的平京,我們的悲歡離合,竟然渺小地宛如塵埃。”他回頭看著慕蘇:“顏鸞,我從未後悔認識你們。一定要保重自己。”
慕蘇點點頭,笑起來:“我也是。這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第三日清晨,一駕馬車沿著空蕩蕩的安靜的街道,碌碌地向巍峨的皇城而去,最終停在了門口的雕花青石路前。
慕蘇與穿上丫鬟裝束的封紅撩簾下車,望著這彷彿在夢裡無數次來過的輝煌的城門,門樓兩側攀附著兩條威嚴的螭龍,怒目而嚮慕蘇,彷彿在質問著他內心的忠誠。金甲侍衛在兩側與門樓上,整齊地站立著,看不清神色與表情。在青石路的盡頭,大理石的城牆繼續延伸,一直穿過四座白玉橋,朱雀門的三座門洞,便是九龍廣場與九十九層臺階上,金碧輝煌的正殿。那裡,有大夏的天子龍座,與整個天下都豔羨的權力與榮華。
慕蘇抬步,緩慢地向內走去,鞋底磨砂著地面,聲音清晰可聞。面前空無一人,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人在走這條,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長路,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就陷得更深。
慕蘇忽而想起,從前謝言領著他從先皇壽宴上悄悄溜出來時,走到朱雀門外,看著這冷清的大道,忽而悲從中來,問謝言:“這路為什麼要這麼冷清?還要放在朱雀門與城門口呢?”
謝言握著他的手,淡淡的道:“這是為了告訴所有從外進入皇城的人,這裡與外面是兩個世界。入皇城,先承皇威。”
先承皇威。這就是慕蘇對這條路的印象最深的原因。
不需要任何殺伐血腥,也不需要金玉雕琢,更不需要兇獸龍鳳的威懾,只是如此平凡的一條路,體現的便是大夏的皇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