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有炭火的噼啪聲與硃砂輕輕的啜泣聲,安靜地彷如世外桃源。
“硃砂。”慕蘇輕輕喚道。
硃砂應了一聲。
“照顧好他們,叫他們,照顧好自己。”
小鬼醒來之後又養了足有半個月,此時已經是深冬,他猶豫再三,終於在慕蘇的勸解下同意隨硃砂離開。
硃砂三人在第二日清晨動身向南而去。
慕蘇站在屋子門口,淺笑著看著他們三人消失在雪原的盡頭。
於是這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了他一人。伴隨著深冬的枯松與積雪,還有無名湖面上吹來的刺骨的寒風。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大夢一般,夢醒時分他依舊孤身一人,抬頭看去,彷彿還能看見那一日在天月城獄中所見的寒月。
嘉和九年的新年前夕,慕蘇夜半聽到了門外的落馬聲與腳步聲。他有些疑惑,卻在開啟門的下一秒看見了一張笑盈盈的臉龐。小麥色的面板,大眼睛水汪汪地彷彿山泉般清澈,虎牙露在薄唇外,憨態可掬。黑發披散在肩膀上,頓時讓整張圓圓的臉都柔和了三分。
賀樓乘越笑道:“顏鸞!是我!”
慕蘇看著他隱隱消瘦的臉頰與不太正常的臉色,一面問道:“你怎麼來了?”一面替賀樓乘越脫下外袍,帶他進屋。
“前線不打架了,就沒我什麼事了!哥哥擔心你,自己又暫時走不開,我就說我先回來陪你!”
賀樓乘越笑著坐到床邊,偏頭看著慕蘇道:“呀,顏鸞你瘦了!”
慕蘇好笑地看著這個經歷了沙場生死卻好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的孩子,道:“你不也瘦了?”
賀樓乘越揪了揪自己的臉頰,道:“之前哥哥老嫌我胖,所以我才瘦下來的。你不一樣,你已經很瘦了,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健康。”
慕蘇無奈地嘆了口氣,複而問他:“前線既然沒了戰事。你哥哥可曾休息了?”
賀樓乘越點點頭道:“但是他還是睡的少。尤其是那日硃砂回去了,我們思量了片刻還是把你的事情跟哥哥說了。那晚他本來沒事兒,卻還是亮了一夜的燈。”
慕蘇心頭微微一酸道:“你們不該告訴他的。我在這兒很好,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裡砍柴擔水,抓些野兔採些野菜也不在話下。”
賀樓乘越嘟嘟嘴,複而聽見慕蘇說起抓野兔,眼睛一亮道:“顏鸞你居然會抓野兔?!”
慕蘇叉手站在他面前,遞給他一碗熱湯道:“怎麼,很稀奇嗎?”
賀樓乘越嘻嘻一笑,道:“我只是沒想到夏人也能打獵。你們不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嘛?”
慕蘇坐在賀樓乘越身邊,嘆了口氣道:“時過境遷。這些東西學起來還是很快的。”
“也對。”賀樓乘越輕聲道:“畢竟顏鸞你很聰明。”
慕蘇笑著看著他,不語。
賀樓乘越又喝了一口湯,複而笑道:“我以前還喜歡冬日來這兒抓野馬和雪貂。如今野馬少了些,但是雪貂還是很多的。”
慕蘇好奇:“北原還有雪貂?為何一次也沒見過?”
賀樓乘越驕傲地挑挑眉毛道:“當然有,只是你沒找對地方而已。那兒不光有雪貂,還有好多野兔,甚至還有小山羊!”
聽他手舞足蹈地說的開心,慕蘇也被逗笑了。這是自硃砂離開之後,他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賀樓乘越突然站起身跑進裡屋裡去,噼裡啪啦翻箱倒櫃了半天。
慕蘇喚他:“做什麼?別折騰了早些休息。”
賀樓乘越的頭卻一下子出現在門口,雙眼閃著不一般的光彩,甚至還有幾分雀躍和歡喜。
“顏鸞!我小時候的東西沒丟,明日我帶你去抓雪貂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