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氏突然道:“那個慕家的夏人,在門外是嗎?”
賀樓乘夜的眉頭輕微一跳,沒有回答。
“你以為殺了奴,城外的守兵便得不到進城的訊息嗎?”呼延氏道。
賀樓乘夜的眉頭驀地蹙緊。
“奴之所以在這裡,就是因為奴不怕你們來找奴,你,或者阿盧。”她的聲音飄忽不定,頓了頓道:“如今就算你趕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月姬,必然已經聽從奴的命令發出了進城的號令。就算你已經通知了宇文家的援兵,也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阿蠻。”
賀樓乘夜的手驀地攥緊,眸子裡出現了一抹凝重。他深深地看了呼延氏一眼,揮袖猛地轉身離開,卻聽得呼延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此時不殺奴,或許就沒有機會殺奴了。”
賀樓乘夜止步,聲音幽遠道:“還會有很多機會。而且……”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是我父親對不起你。”
說完大步離開。
站在房間內的呼延氏身體猛地一顫,一瞬間竟然像是老了幾十歲。
她緩緩伸手,取過寫著先王名字的骨牌,攥地很緊很緊,像是要將它捏碎。
她的聲音顫抖,飄忽:“慕家的夏人,能進來聽奴說句話嗎?”
慕蘇的身影從門背後無聲地出現,他注視著這個傳說中兇狠的女人,看著她蒼老佝僂的身影,完全不像是傳聞中的那般威嚴而可怕。
他微微拱手,沒有說話。
呼延氏的聲音沙啞顫抖,但是帶著笑意:“謝謝你,救了奴弟弟的手臂。但對不起,這次利用了你。”
慕蘇一愣,隨即抬頭看向呼延氏。後者轉身看著他道:“奴本不打算在此時動手,但夏帝誅殺你全家,這件事情給了奴一個機會。奴這麼多年習慣了做最壞的打算,所以你為奴提供了最後的殺手鐧……”
慕蘇的目光從茫然突然凝結,似乎瞬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的身體在瞬間僵硬,幾乎聽不清呼延氏接下來說的什麼。
“真可憐啊……你這一生都在被人利用,被夏帝,被賀樓乘夜,居然還能被奴利用……”她忽的笑起來,像是哭一樣。
她一雙妖異的重瞳看向慕蘇,身上腐爛的氣味讓慕蘇渾身不適:“你是不是覺得在這個時候收留你的賀樓乘夜是你唯一的依靠和遮蔽?哈哈哈,天真的孩子,早些逃回大夏去吧,在這裡多待片刻,你便會瞭解他更深一點……”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幹淨的……你若是陷得太深,便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慕蘇後背已經濕透,他不敢去看呼延氏的眸子,只是問道:“太妃為何對我說這些?”
呼延氏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道:“因為奴便是那個看不清,也永遠走不出的人。”
慕蘇驀地覺得面前這個女人是個瘋子,是個比賀樓輝姬還要瘋上數十倍的瘋子。他的手禁不住地顫抖,低聲問:“你究竟是為了閬玥,還是為了毀掉閬玥?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呼延氏冷笑了一聲道:“為了閬玥?不,不值得。閬玥負奴!大夏負奴!天下人皆負奴!奴是為了自己!只為了自己!”
慕蘇的手在顫抖,他分明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是個瘋子,可她的話卻像是一根刺一樣深深刺入他的心裡,鮮血橫流。
驀地有一隻滾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猛地反應過來,發現是去而複返的賀樓乘夜。賀樓乘夜臉色陰沉,道:“你在這兒做什麼?我說了跟緊我!”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氏,拽著慕蘇轉身就走。
慕蘇被拉的一踉蹌,恍惚間還聽見呼延氏沙啞的聲音在不斷迴旋。
“哈哈哈哈哈,原來陷進去的人是你,阿蠻!是你呀……!”
她沙啞的笑聲一直盤旋在慕蘇的腦海裡,宛如一道魔咒。
賀樓乘夜走的極快,慕蘇幾乎被他拖拽,他走到馬前,驀地轉身看向他,眸子裡陰晴不定。
“她與你說了什麼?”
慕蘇一愣,沒有回答。
賀樓乘夜蹙起眉頭,閉上眼嘆了口氣,忽然翻身上馬道:“不論她說什麼,都不要相信。跟緊我,現在除了我身邊,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慕蘇點點頭,也騎上霜梅。
他不傻,方才賀樓乘夜與呼延氏的對話他聽得非常分明,他知道現在情況有多嚴峻。
賀樓乘越手下的大部分兵力都在邊疆,能調動的這部分人只足夠阻擋須蔔拿勒已經進城的軍隊。倘若賀樓月姬通知了城外的兵力攻城,他們一定會被包夾,等大將軍宇文文的部隊趕到之時,賀樓乘夜怕是已經人頭落地。
他摸了摸腰間的長劍,努力逼迫自己忘記方才呼延氏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