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跳舞一般。
血花濺射,敲擊在牆上、地攤上、衣服上、面板上,就像是在為他擂鼓。
他渾身都是血,骯髒不堪,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在昏暗中熠熠生輝,還是一如既往的透亮清澈。彷彿他不是在殺戮,而是在作畫。
等到整個大殿除了賀樓輝姬和她的侍女之外,其他人都躺在血泊裡之後,男子才開始喘粗氣。他確實很累了,現在非常想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但是他收起了刀,又拿出了弓,固執地像是一頭牛一般,將箭尖對準賀樓輝姬道:”呼延氏在哪兒?我是來找她的。”
賀樓輝姬整個人貼在地板上,在抑制不住地瑟瑟發抖。不是因為這滿地的血液,也不是因為這些扭曲殘破的屍體。
她在生氣,因為她發現她開始害怕了。
她不能容許自己害怕。
賀樓輝姬的侍女也貼在牆角不敢動彈,她一把抓住侍女,狠狠地扯到了自己面前,擋在自己與與男子之間。
她怒道:”你這個雜種!有什麼資格見母親!她是閬玥的聖母,她便是月神!你即將迎來沈神的天譴!”
男子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道:”我知道,但我的天譴也永遠輪不到你們來給。而且她也並不是神。”
說完拉開弓,這一次對準了賀樓輝姬的額頭,似乎對於方才被威脅劈頭有些耿耿於懷。
”阿盧!不要殺她!”
驀地有人喊道,清脆柔和但是在顫抖,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聲音的主人從大殿門外奔跑進來,還在門口跌了一跤。
她撩開門帳跑了進來,先是被面前的一切嚇得發抖,隨即看向站在大廳正中的男子和跌坐在地上肩上中箭的賀樓輝姬,驀地沖去抱住後者驚聲道:”阿盧!她是你姐姐!你不要殺她!”
被喚作阿盧的男子一雙眼清澈透明,看向這個幾乎與賀樓輝姬長的一模一樣,只是眉眼下垂,少了囂張跋扈,多了柔情與怯懦的女子,道:”那你告訴我,呼延氏在哪兒?”
賀樓月姬眼裡噙滿了淚水,看著男子哽咽道:”母親一直在那裡!在她宮裡,哪兒也沒去!”她頓了頓,身子向男子這邊偏了一些,雙眼噙淚求道:”阿盧,姐姐求求你,放過母親和阿珂吧!我們……我們是親人啊!今天……今天一定有什麼誤會!你們可以坐下來聽母親解釋!”
男子的眸子閃了閃,然後誠懇道:”我不太懂什麼叫放過,不過我知道她一直想我死。你是知道的。我其實也很不想在這個時候殺人……”他頓了一下,然後決定不再說話。
賀樓月姬的瞳孔裡流露出恐懼:”不是的,不會的!母親不是那樣的人,母親……”
”就是這樣!你們兩個雜種早就該死了!跟你們的狗娘親一起去死!”賀樓輝姬猛地尖叫道:”你以為你殺了這些人就很了不起嗎?母親早就看見了一切!母親已經準備好了!不出片刻你就會下地獄去陪你的雜種母親!”
賀樓月姬驚聲呼號,捂住了賀樓輝姬的嘴,急道:”不會的!不會的!母親從來不會殺人!你不要再惹阿盧生氣了!阿珂,給阿盧道歉!”
賀樓輝姬一把揮開她的手,嘲諷道:”你便成日做你的青雀一般的公主吧!就是因為你軟弱無能,母親才像對待凡人一般待你!你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母親!你們都該去死,你們都沒有資格跟我活在一個世界上!”
男子的臉卻完全陰沉下來,他拉開長弓,指向賀樓輝姬,清澈的眼裡第一次露出了陰霾。
賀樓輝姬尖聲道:”須蔔拿勒死去哪裡了!給我把軍隊!所有計程車兵都調過來殺了他!殺了他!”
她猛地站起身看向男子道:”你,還有你的雜種哥哥,跟你的母親一樣都是骯髒的東西!若不是你,我才不會留下那個醜陋的疤痕!這裡是我的國家!你們憑什麼能夠騎在我的頭上趾高氣揚!你們不配!”
賀樓月姬急的地都要哭出來了,看著男子越來越難看的面色,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抽泣著擋在自己妹妹的身前。
男子卻沒有發怒,嘴角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他的耳朵動了動,笑道:”須蔔拿勒果真是一等一的傻瓜,居然真的因為兩個女人而偷偷從呼延氏那裡跑了出來。”
賀樓輝姬和賀樓月姬都沒聽明白,但她們聽到了大殿外有大批人馬奔跑呼喊的聲音。
賀樓輝姬突然開始笑,她推開賀樓月姬和侍女,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肩膀上的傷口開始破裂重新流血。她看向男子尖聲笑道:”是須蔔來了!他今日將部族中數萬精兵全都調來了,城內一萬,城外也有!你和你的雜種哥哥今日都要死在這兒!把閬玥還給我!還給我!”
她說完最後一句突然開始大笑,因為她聽見外面已經開始列隊,甚至開始有呼喊聲,她幾乎已經看見面前這個男子和賀樓乘夜倒在血泊裡的絕望的模樣。只不過這笑聲只持續了片刻,便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