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禾十五歲那年,她爹爹不知道從何處何處,尋了個散發著屎臭味的靈丹妙藥,讓人燉了給她喝。
彼時她爹爹雙眼裡,都折射著熱烈的光,言辭間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有個仙人說你吃了這個,就能大好了!”
可那傳說中的靈丹妙藥,足足有十禾的拳頭那麼大,在他爹爹冥思苦想下,就燉了湯給他喝。
那湯黏黏膩膩,比骯髒的水溝還要臭上三分,實在讓人想死,但看著她家爹爹滿臉的期盼,十禾只能捏住鼻子,努力忍住強烈嘔吐的慾望嚥下去。
一碗湯藥下肚。
十禾只覺胸口燒的發慌,那痛楚直要把她整個人,都焚成灰燼似的。
自腳底至髮絲全身,像是被灌進了沸騰的油,疼的好比凌遲,五臟六腑被一點點絞爛直到麻木。
起初她還能呼吸,到最後彷彿被扼住了喉嚨,然而她卻無法去抵抗,只能任憑意志一點點的流失。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不甘,她這一世還從未離開這座深宅大院,還沒見見外面是什麼模樣的,在這個院子裡,還沒開始就這麼結束了。
隨著大夫的搖頭,她的員外爹爹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一干姨娘頓時掩面,此起彼伏地哭將起來。
有幾分真心倒不可知,大多是為了爭著哭喪,好在她那員外爹爹面前,表現出些賢良溫婉。
她爹爹,只怕要自責了。
意料之中,她死了,也再見不到那如火的紅衣了。
在十禾喪失所有意識後,突然眼前一派清明,全身變成透明的模樣,可她全然不曾發覺,只覺整個人再沒有什麼痛楚。
起身正要叫她爹爹莫要擔憂,卻發覺自己直接從她爹爹體內穿了過去。
十禾驚恐地回過頭,只見她的身體,如同一張紙紮的人兒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半點生機,她面部扭曲,全身經絡暴露在蒼白如紙的面板上。
“該走了。”黑白無常不知從何時何地飄出來,手中拿著鐵鏈鐐銬,一黑一白的面無表情。
十禾雖然不情願,但也順從地帶上了鐐銬,被黑白無常拉走。
那是她頭一回見到外面,熙熙攘攘,熱鬧繁華,滿街的行人,形形色色的店面和沿街叫賣的小販。
都是她沒有見過的樣子。
不等十禾傷春悲秋一番,就到了地府,被鎖進了鬼門關一路被束縛前行,黑白無常面無表情,聲音沒有一點波瀾起伏,只是例行公事地同她介紹,“這是黃泉路,過了黃泉路就到奈何橋了。”
她放眼望去,黃泉路殷紅如血,盛開搖曳著望不到邊際的曼殊沙華,妖冶地如同攝人魂魄的鬼魅。
十禾嘆了口氣,腳下停頓了鐵鏈立刻便被拉直,黑白無常扯動著鐵鎖,她只能被迫繼續被拽著向前。
越向前行,四周便愈發的黑,直至完全看不到除了黑色的其他顏色,只有曼殊沙華始終搖曳,始終緋紅脈脈彷彿含了一腔深情。
忽然頭頂綻開大片湛藍的光芒,那光將漆黑的黃泉路照亮恍如白晝。
但見一著青玉紗袍,腰繫宮絛的身影飄飄然落在眼前。
“見過神君。”黑白無常立時恭敬作揖,並小聲衝她說了聲,“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