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預料中的利箭穿心之感,意外的,並沒有到來。
天邊一道湛藍色寒光,及時劃破天際,與千萬道箭雨凌空相撞,猛然間將那千萬箭雨齊齊削斷,化作星星點點耀眼的光羽,在天際散漫開來。
那藍光疾射而來,還待托住下墜的兩人,卻被計都星君再度射出的白光阻了片刻,只隔了兩寸的距離堪堪錯開。
兩人已在這片刻間,墜下了九幽。
鄢墨的頭埋進了十禾的頸窩,他緊緊抱著十禾,宛若兩隻斷翅的蝴蝶,在其間飄蕩,淒厲的風在耳畔呼嘯不止,伴隨著厲鬼尖泣嘶吼,不絕於縷。
厲厲陰風,彷彿刺骨的尖刀,將兩人身上的傷口反覆割裂,不斷溢位的血珠散落於風中,飛濺旋轉。
“鄢墨。”十禾悽惶地貼近鄢墨的耳邊,似乎在探查他的氣息。
他說“我在。”
他用力地箍緊她,將她環在懷中,以做回應。
雖則如凌遲般的痛,在四肢百骸蔓延滋長,可十禾卻覺十分的心安。
因為,他在,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不是嗎?
過了許久,周遭的風聲漸漸停歇,似乎從什麼地方墜進了一層薄膜中,如同凌遲的劇烈痛感,陣陣掀襲,不過片刻又驟然消散。
而後四周濺起巨大的水花,一番銳痛刺骨後,兩人便逐漸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放眼望去四下皆是萬里漫漫黃沙,劈天蓋地地瘋狂席捲。
十禾被箍在鄢墨的懷中,兩人墜在沙漠僅存的綠洲之中,一汪澄澈的清水被他們身上的鮮血染得通紅。
十禾慌忙推了推鄢墨的肩頭,他皺著眉費力地睜開雙眼,看著懷裡的人。
她環顧四周景象,倏爾展顏笑開,“我們沒有死。”
鄢墨也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指尖輕撫十禾的面頰,拭去她面頰上的血漬,應了聲,“嗯。”
因殺咒加之天雷,方才動了手,鄢墨體內連一絲可供調動的氣息也沒有,輕輕應了聲,便再度昏厥過去。
她費力地將鄢墨從水中拖上來,他渾身黑氣繚繞,自胸膛起蔓延至全身,猙獰交錯的舊傷疊加心上,全然血肉模糊,叫人不敢直視。
從他袖中找出一些藥來喂下後,便用木板車拖著他,踉踉蹌蹌地在這片荒漠中漫無目的地前行。
走了許久仍舊是望不到邊際的漫漫黃沙,十禾沒了力氣,放下拉板車的繩索,將板車放置平穩,這才坐到了鄢墨身側。
指尖撥弄著鄢墨鴉青色的睫,他的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將身側的十禾擁入懷中。
十禾偎在他懷中,“你醒了。”
“嗯。”他看了看四周,嗓音很是沙啞“我們,是從九幽臺下來的?”
十禾點點頭,鄢墨凝神蹙了蹙眉,環視四周本無甚區別的慢慢黃沙,凝神道“向北走。”
十禾頗為奇異“你認識?”
鄢墨摸了摸她的發,連說話都有些費力,“混元境,還得辛苦娘子了。”
她不禁愕然,從前鄢墨說想帶她回混元境成婚,卻總也因她身子不好,沒能去成,如今竟是無端墜了進來,不知算不算命運弄人。
他目光灼灼,煥然萬種琉璃華光,仍慘白的臉色,卻也是番無匹的俊顏。
十禾咬著下唇,別過臉去“沒羞沒臊。”
誠然鄢墨不但沒羞沒臊,還沒臉沒皮,躺在木板車上,讓十禾拖著自己,那叫一個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