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禾沒有迴天界,她在長白山上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尋到半點鄢墨的影子。
仍躺在那張被薄膜包裹的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沒有等到鄢墨,卻是意外等來了月老。
她也不知道月老,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
月老踏著祥雲而來,一進門就開始絮絮叨叨,“小禾兒,你居然逃了佛祖的法會!還打傷了天門守衛!”
十禾躺在床上,目光呆滯且空洞,自顧自緊緊捂著銅鏡,貼緊心口,似乎真能從銅鏡裡汲取到溫度似的。
“簡直!”月老抬腿,一拍膝蓋,面上神色一轉,從焦急慌忙變成了興致勃勃“太棒了!不虧是司命帶出來的人,膽子蠻肥,闖禍的本事也不小,不過下回記得帶上我,在天界實在太沒意思了!”
十禾仍然沒有搭理他,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已經死了一般。
“小禾兒?你被攝魂了?”
月老的臉湊在十禾眼前晃,花白的長鬍子也一同盪來盪去,手搭在她的額上,又搭在自己的頭上,“咦,也差不多啊。”
十禾的眼瞼微微下垂,類似嘆道“神仙是不會生病的。”
月老站直身子,捋了捋鬍鬚,咂關切道“說的也是,你怎麼了,有氣無力的,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十禾捂著心口的銅鏡,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雙膝也一同抵在心口,眼眶止不住的再度發紅。
“是誰欺負你了?我給你打回去!”
十禾原本已止住的眼淚,在這一刻因月老突然的關心,再忍不住,從發紅的眼眶中再度湧出,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月老頭一回見十禾在自己眼前哭,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連忙問變出塊帕子遞到十禾的眼前問“你怎麼了?”
十禾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地放聲痛哭,像是要把所有一切的委屈,都化成眼淚哭出來。
月老撓撓頭,咬著嘴唇,不斷地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十禾,最終還是坐過去,用手一下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作為安撫。
過了很久,很久,十禾的淚水才漸漸平息減少,用通紅髮腫的雙眼看著月老,哽咽道“我……”
所有的言語湧上喉間,卻又於唇齒間消弭,不知從哪裡開始說起。
十禾甚至不明白她應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向旁人提起他。
一道純白流光撲閃而來,咬住十禾的袖口就向外跑去,月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一愣,隨即一甩袖袍,踉踉蹌蹌地向外追趕,吼的撕心裂肺“何處來的妖孽,強擄我家小禾兒!”
十禾下意識捂住半伏在小獸背部,化雪之時,寒風撲面愈加刺骨。
待到十禾回神之際,已是在長白山頂,於雲霧之間。
十禾從小獸的背部滑落,抬眼便見冰霜之中,赫然封了塊石碑,透過那層凝結的厚霜,隱約能看出中間是“十禾”二字。
十禾渾身猛的一僵,隨即顫抖著將石碑上的冰霜,一點點融化,直到完全露出上面所刻帶著血淚的六個大字。
愛妻十禾之墓。
十禾的指尖輕輕撫摸著,石碑之上所刻的每一個字,一筆一劃,都像是刀劍將她全然碎裂的心臟,反覆攪動成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