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禾聲嘶力竭卻沒有半點作用。
劍嘯聲長鳴,如長虹貫電,雷霆震怒,銳利得直驚天地震盪浮雲飛散,直將蒼穹都割裂開來。
鐘鼓周身是湛藍水霧,於他掌心拂動緩緩溢位,隔避所有,護他於那滿山的業火之中,卻始終沒有祭出兵刃。
她慌亂地握緊那截竹竿跑過去,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回了安全的地方。
鄢墨微微回過頭來,可他唇角的笑意冷然,沒有陌上灼灼三千盛開桃花,他的眼中亦沒有熠熠萬千璨然繁星,那眼角眉梢,有且僅有輕蔑和那入骨的恨意。
十禾的脖頸像是被誰死死扼住,叫她片刻也喘不過氣來,只能捂住胸口努力的張開嘴,卻只能發出些“嗚嗚”的聲音。
而於九重天上最為清貴的神邸,此刻置身灼灼烈火之中,以一種悲憫世人神色放眼這天地。
他如犯錯的孩童般,幾分愧疚幾分無措,薄唇翕動,雖未出聲,可十禾卻看懂了他是在叫長歌,似是希冀於,喚回曾經他心目中的那個少年。
諸嶽劍自鄢墨手中脫離飛出,扎入焦黑的泥中,那盛開的紅蓮業火在鄢墨掌心搖曳生姿,氤氳的湛藍水霧,也同時在那業火之上,橫跨山脈,逐步凝聚成延綿千里的寒冰。
兩股氣息劇烈相撞,紅藍之色互相糾葛,激出漫天電光火花,爆烈轟鳴聲不絕於耳。
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成為鐘鼓和鄢墨間的隔閡,她沒有傾城之色如何敢叫旁人為她相爭相鬥?
一瞬,流火傾瀉漫天,伏伏若雨絲,密密綿綿無有窮盡,似能直投肌理扎入肺腑,攪得她肝腸欲斷,將她烏黑的雙瞳映透鮮紅。
原本已停歇的諸嶽驀然飛出,隱隱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指鐘鼓眼前,十禾再也無法平靜。
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閉上眼握緊了那截竹竿,趁此便撲到了鐘鼓身前。
一時間,兩處刺穿聲在她腦中炸響,滿山的灼灼業火與翻飛狂風驟然停歇,偃旗息鼓再無聲息。
四下皆漠然寂靜,唯有她顫了顫,吐出一口鮮血,灑在鄢墨緊握諸嶽的手中。
諸嶽劍身輕顫,鋒刃一偏抽離時劃過她手中的紅玉手鐲,驟然“蹭”的斷做兩截,其中一半墜落在焦黑山石上,隨清響濺成碎片。
心猛的一沉,如墜寒潭冰泉。
鄢墨眼眸中的霧白眼翳逐漸褪散,露出那雙墨玉色眼瞳,他看向她似有猶疑遲鈍,煞是茫然。
“長歌……”鐘鼓目光一凝,直直盯住他襟口盛開的大片血紅。
他僵硬的垂下眼眸,痴痴地看著自己被竹竿刺穿的胸膛,鮮血淋漓蜿蜒而下,直將那明月清白染做刺目鮮紅。
諸嶽劍被拔出,“錚錚”然墜地。
她耳邊是低啞的喚聲,“十禾。”
鄢墨的嘴角微微扯了扯,猛然把那竹竿從胸口拔出,指尖緩慢拂過沾血的尖頭。
呆呆看向十禾,幾不可見地微微搖頭,像是不敢相信她會傷他。
十禾睜開眼,眼睫撲稜著後退,想要逃離。
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恐懼,她從未有過一刻那樣清晰那樣明瞭,她和天帝打的賭,是她輸了,徹徹底底,體無完膚。
她與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她為求上神之位的一場陰謀,不知從何時起,卻日漸淪了自己的一顆心。
其實,她早就愛上了這個少年,陰晴不定,卻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少年。
“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十禾顫抖著鬆開握緊竹竿的手,脫力跪倒在地被鐘鼓扶起,又重新努力掙扎起身,雙手緊緊扯住了鄢墨的一片衣角。
“鄢墨,鄢墨。”她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他便也垂眸看向她,似有期待,就那樣定定看向她,眸中神色,波盪起伏,千迴百轉,唯有一道熠熠微光閃爍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