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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將領拍桌而起, 憤怒大罵道:“狗娘養的蠻子!蹬鼻子上臉!”
“將軍!蠻子這是挑釁啊, 那七皇子沒安好心, 不是東西!”
“是啊將軍!”
萬玉深的唇角抿平,臉部線條繃成一條淩厲的弧度,深沉道:“不是格勒做的。”
他從桌後繞出去,一步一步走到人頭旁邊,蹲下身給他合上了眼, 語氣卻還是沉靜的:“格勒是怪, 但不蠢。這個時候不會用這麼拙劣的激將法來激怒我們。”
林青按下怒發沖冠的將領, 沖萬玉深點點頭:“將軍說的對。”
“他三日前在小涼山的動靜並沒有刻意掩蓋,北蠻其他各部定能猜出他想投誠大安的用意, 這是被逼得急了, 想從中挑撥, ”萬玉深也不在意手上沾的汙血,站起身來, 環視大帳中所有將領, “這正說明, 他們快頂不住了。”
萬玉深摸了摸劍柄,目光冰冷又堅定。
“全軍聽令——”
“迅速集結, 出兵!”
依照格勒給出的地圖,要把劍刺進北蠻神秘的王庭心髒,路上要過一山一谷。
萬玉深十分謹慎,全軍急行至山外,先下令讓他們埋伏起來, 然後著一隊先遣去檢視。萬玉深彎弓在手,始終搭著箭。鋒利的箭尖指著遠處這種巍峨的哨卡,心中卻有種預感。
不過片刻先遣便快馬歸隊,證實了他的直覺——空的,平日裡若爭奪必苦戰的地方,如今空空蕩蕩,連一個人也沒有。
全軍高度戒備著過了這一關,接下來的一谷也是同樣。幹涸的谷地尚有雜亂的腳印車轍,可一個蠻兵的影子都沒有,彷彿在歡迎他們長驅直入。
行進十分順利,可萬玉深的眉心折痕卻越來越深。
蠻人在收縮兵力。連棄兩道咽喉之處,說明十部之間一定遭受了重創,迫使他們不得已而回縮。
但收縮也意味著凝聚。萬玉深的目光穿過群山,晴空萬裡之下,目力所極隱約能看見下一座蠻人的城池。按格勒地圖所標識,這座城名為羌塘,歸除七部以外各部所管。
——那是他們最後的陣地。必然集結著最精銳的兵力,以備絕地反擊。
全軍又行進一段,在羌塘外三裡安營紮寨。修整過後,寅卯交替時,黎明將至。
攻城。
隨著萬玉深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怒吼而出。將軍一把長弓拉到滿月,手沒有一絲顫抖。隨後飛箭離弦,射中高舉的火把,瞬間化作一根浴火的刺,以雷霆之勢正中城門上的戰旗!
殺!
蠻人果然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羌塘作為王庭之衛,本就固若金湯,而蠻兵又瘋了一般,這一仗打得寸步難行。
等城門終於破開,已是七日之後。
城下屍山血海,萬軍傷亡過半,將軍折了自己的劍,終於,撬開了北蠻堅硬的鎧甲,以身為刃,狠狠捅進了北蠻的心髒。
這是本朝以來,漢人第一次打到這裡。
林青拖著疲累的身體,臉上一片黑一片紅,髒得不成樣子,可雙眼裡卻帶著光,走過來搭住了萬玉深的肩膀。
“格勒這個孫子,嘶——”林青磨了磨牙,“把最難啃的骨頭扔給我們!”
萬玉深也一身的血,戰袍看不出原色,露出難得一見的狼狽。他點點頭,聲音喑啞:“……啊。”
“但是……”林青鼻翼一抽,拉滿了血絲的眼睛又泛紅,“總算打進來了,第一次啊將軍!弟兄們沒白、沒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