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霖淡笑一聲。這時,大太監走上前,在乾安帝旁邊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賢妃娘娘等您等了一天啦!她說近幾日胎動得厲害,要是再找不見您,就要被龍子折騰壞了!”
乾安帝皺起眉:“胡鬧什麼!”
他最近日日守在地宮,已有很久不曾臨幸後宮。幾個月前得知賢妃有喜時他著實龍心大悅,把賢妃的怡寧宮上上下下賞了一遍。可如今早沒了那個勁頭,他可是要位列仙班之人,賢妃再美,終不過民間凡女,如何同仙子相比?
由她所出的龍子,也不過肉體凡胎——平白浪費了他的血脈!
乾安帝不耐煩揮揮手:“國庫看有什麼稀罕物件,你挑挑給她送去。讓賢妃在怡寧宮裡安心養胎,朕得了空一定看他們去……”
大太監正要領命,卻見那瘦削蒼白的郭大人閉眼一笑,手指掐算片刻,睜開眼意味深長問道:“賢妃娘娘已有孕五月?”
大太監莫名懼怕他,頭深深地低下去:“回大人,是的。”
郭霖臉上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才對乾安帝道:“陛下,女子孕時情緒不穩,賢妃娘娘畢竟身懷龍種,您還是該去看看。”
乾安帝一聽,有些動搖,可又實在疲懶:“但……”
“請陛下相信臣,”郭霖淡笑躬身,“龍子可是……很重要的。”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地宮裡,透著森森鬼氣。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這陰風吹拂,隱約動了動。
青銅鼎中的孩童似有所感,不安地蹬著小腿。那黑影一步步,輕輕越過飄動的燭火,走到鼎邊,慢慢伸出了手。
—
大將軍懷裡有一把嫂子的頭發。
這事兒很快傳遍了全營。將士上下一個個賊眉鼠眼地笑,當著萬玉深的面卻沒一個人敢說。
等何鐘趕來,萬玉深便要親自潛入北蠻地界。昨夜已部署完畢,等何將軍的一時片刻竟難得閑了下來,將軍抱胸坐了片刻,然後鋪開了一張信紙。
“谷……”
他落筆第一個字就覺得不滿意,一個谷字頭上倆點太飛,底下的口字又過於潦草。
第二遍落筆,雨字四點連成一片,像兩行淚。
將軍廢了幾張紙,全在寫她的名字,卻始終不得要領。最後終於發現千言萬語詞不達意,總歸比不上人在眼前。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將軍走出大帳,一臉平靜地把信交給驛使。
三日後,那封薄薄的家書越過山丘,傳入京中府邸,落到穀雨手上。
那時候她剛送走傅千引,練劍練得滿頭汗,心口跳得厲害,接過那封家書時手腕都微微發抖。
“萬、萬玉深的信?”
驛使笑著點點頭:“正是大將軍的親筆信,夫人請收好。”
“好、好的!”天氣本來就熱,穀雨忽然渴得厲害,說話顛三倒四,“辛苦了,那個、喝杯茶再走?稍等——”
驛使不敢勞動她,連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別忙!”
“不忙不忙!”穀雨飛快地轉身跑走,手指捏著那封信,不敢太用力。
硬拉著人家喝了杯涼茶,穀雨覺得自己做得周全了,才站在院中輕咳一聲,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人還想的起來寫信,真是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