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 孩子依然沒找到。穀雨最後幹脆把所有人都借與齊媛, 只留小五守在身邊, 可內心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至今已過三天,若是偷孩子的賊人還在京中藏著,那他一定藏得更深、更難尋覓了。若那賊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京,條條大路通向五湖四海……孩子還找得到嗎?
光光那樣可愛的一個小人兒,他才多大啊, 這麼早就離開了爹孃, 他會流落去哪兒?
穀雨跟著焦心, 等齊媛來還人的時候總要拉著她坐一會兒,好歹喝杯茶緩緩再走。她看著這個溫婉的女人飛快消瘦下去, 膚色暗淡, 兩頰微凹, 心中滿是嘆息。
她雖不曾為人母,但將心比心還是懂的。別說是那麼小的孩子, 就是她這樣的大閨女, 若是被人擄了去, 谷家二老怕是要一夜急白了頭。
但時間稍長,穀雨也回過味兒來——萬玉深前腳剛走, 後腳將軍府就出事,難道真是巧合?
還是別有用心的人躲在陰溝裡一直悄悄盯著?
穀雨心想,若是萬玉深還在,那賊肯定是不敢動手的。不說將軍親兵尚有一部分守在將軍府,哪怕僅僅是將軍一人身在京中, 那些宵小之輩便不敢妄動。
……要是他在就好了。
穀雨這些天竭力不去想,可念頭就像播下的種子,稍稍沾一點雨露,它就掙紮著破土而出。
她努力學著臨風劍法,一招一式有樣學樣,耍起來倒還真像那麼回事。但到底身子骨嬌軟,手腕也嫩著,舉劍舉不了多久就類得不行。晚上躺在萬玉深那張不算寬敞的床榻上,渾身都疼。
然後就會想起他。
七夕過後,再過了中元,要不了多久就是中秋了啊。
夜深人靜,穀雨盯著窗戶紙上的月影,心裡忽然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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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在哭。
打著哭嗝,胖乎乎的小腿在青銅鼎裡亂踢。周圍陌生的一切都讓他害怕,肚子裡空空的,身上又黏又冷,娘親不在身邊,他哭得快要昏過去。
他這個樣子太過鮮活,每一聲嚎哭都提醒著乾安帝,這是個活生生的人。他不由地心煩意亂,轉頭問一臉平靜的郭霖:“愛卿,有什麼法子叫他閉嘴?”
郭霖正在除錯他那座巨大的丹爐,聞聲並不答話,過了片刻才拍拍手站起來:“有。”
光光雙眼瞳孔,小臉卻發白,唇角隱隱透紫。郭霖一邊走向這邊,一邊從袖中摸出一枚丹,走到青銅鼎旁,捏著小孩的嘴塞了進去。
孩子輕微的掙紮根本無從抵抗,那枚丹藥便硬生生地推了下去。光光哭著咳了幾聲,漸漸感覺一陣溫暖的睡意襲來,腹中盈滿,然後小臉垂下,睡了過去。
乾安帝頓時鬆了口氣。
他現在久站時會出汗,腿也略感發軟,愛卿替他問過仙人,說這是體內靈流激蕩、肉體凡胎難以為器的緣故。乾安帝喜不自勝,對最後兩轉金丹越發迫不及待。
一旦成仙,這天上天下他來去自如,江山依舊在他手中,天庭也有他的寓所,放眼眾生還有誰能像他一般?
乾安帝陷入迷醉的幻想之中,彷彿祥雲在身,七彩聖光懸於頭頂,如花的仙子團團圍在他身邊,溫香軟玉,親一口能親出水……
他雙眼泛白,眼珠飛快地在眼眶中亂竄,呼吸急促,嘴唇抖動,看上去竟像是有什麼急症。
郭霖對他詭異的狀況視若無睹,隨手摸出一顆小小的丹藥從他張開的嘴裡塞進去。乾安帝無意識地吞下,如篩糠般抖了一會兒,眼黑才重新翻下來,恢複正常。
“明晚子時,便可求證仙期,陛下萬不可急。”
乾安帝彷彿不知道方才自己可怖的樣子,喘過氣來連忙道:“不急不急,朕盡信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