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拿上那把鑰匙之後, 很是手足無措了一上午。
尤其是她發現萬玉深這個人幾乎無處不在。偌大個宅院, 她溜達能看見他, 坐下能看見他,去後廚找吃的他站在旁邊,在閨房裡擺弄他坐著喝茶。
亦步亦趨,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頂著一張冰山臉膩歪。
……實在是!
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穀雨發現自己站著坐著躺著都擺脫不了那道視線, 只好假裝不在意, 自己在心裡偷偷琢磨。
真的只有她和萬玉深兩個人?
雖然一直也是睡在一個房間的, 可畢竟不像這樣……這樣親密。
兩個人,一方屋簷, 像是平凡的夫妻一般, 日日相對。
這場景, 若叫以前的穀雨來想,怕是要立刻打個哆嗦。可如今她一想, 忽然覺得……似乎也沒那麼不可忍受。
她把拳頭舉到眼前, 一點一點開啟, 那枚金色的銅鑰匙就躺在掌心裡。小小的物件,打得很漂亮。鑰匙末尾是一個鏤空的圓環, 穀雨初看時以為是什麼繁複的花紋,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端倪。
是雨滴。
雨生百穀,清淨明潔,那是她的名字。
穀雨愣愣地看著這枚鑰匙, 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人寧願在這樣細微之處悄無聲息地花心思,當面卻說不出討人歡心的俏皮話。
……那個大將軍啊。
正這時,房間的門被人叩響。萬玉深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穀雨,吃飯了。”
穀雨聽見他低沉的嗓音,沒來由地心一慌,連忙把攥熱了的銅鑰匙揣進袖中,跳下床榻口中應道:“來了來了!”
她幾步走到門邊,忽然又停下,折回梳妝鏡前看了看自己,把頭發理順,衣裙整好,確認自己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才走出去。
畢竟只有他們兩個人對坐,有什麼不妥都會很明顯呀……穀雨這樣想著,抿住嘴角推開門:“吃什……麼?”
她眨了眨眼,看著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一個個沉默著做事,透著一股軍紀嚴明的氣氛。
萬玉深原本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等她,這時候走過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以後營裡議事也轉來這邊,我在家的時間也會長些。”
穀雨被他拉著往堂屋走,一臉一言難盡,哽了半天才問:“所以中午……?”
將軍一臉平靜地點點頭:“咱們和林青他們一起。”
穀雨微笑著磨了磨牙。
什麼兩人獨處、什麼日日相對,她果然想得太多了!
穀雨磨著後槽牙怒瞪身邊那人的側臉,恨不得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咬一口洩憤。
—
蕭長衾身著杏黃色冠服,匆匆走過宮道。今日天色陰沉,他走到養心殿外時,見宮門緊閉,琉璃瓦黯淡無光,隱隱發汙,不知怎麼,忽然覺得那大殿像是一口四面閉合的棺材。
他不由地頓了腳步。
停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上,蕭長衾默默欣賞了會兒這口棺材,然後才繼續走上前,推開沉重的宮門。
白煙飄散,苦澀的藥味濃得化不開,空氣又不流通,人在其中,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