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早上七點。
萬家園收銀臺的位置還空著。
王億甜隨口問店長，“店長，今天梅姐又請假了？”
她家裡正是多事之秋。近段時間常常缺勤。王億甜已經見怪不怪了。
徐店長的臉色很沉，“我讓她回家休息幾天。”
王億甜週二那天回學校上課，錯過了萬家園店裡的鬧劇。
託梅姐的福，那天催債公司派了四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來店裡找梅姐討債。他們在店裡熱熱鬧鬧地打了一天牌，嚇得別客人都不敢進門。
那天之後，老徐就讓梅姐別來了。
萬家園店做的都是這片老區裡街坊鄰里的生意。每天來店裡買打折凍品的大爺大媽把這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才一天的時間，整個社群就人盡皆知了。
這兩天來店裡的生意更為冷淡。
上午八點，王億甜站在無人問津的收銀臺，看著對街那一爿巴掌大的包子鋪門口排著長龍，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沒生意，後廚也閒，炒菜的姜師傅端著茶杯出來。
“小王，一大早的，你怎麼沒精打彩的？”
王億甜撇撇嘴，“生意不好唄。”她抬抬下巴，指著對街，“你看看人家沙縣，看看人家蘭州，再看看那包子鋪餛飩店，哪家的早檔不比咱們生意好？”
老薑早習慣了這種清閒，“人家賣的東西跟我們的能一樣嗎？就我們這兒賣的湯包，那都是老楊一大早一個褶一個褶捏出來。跟工廠裡流水線加工的冷凍食品完全不一樣。”
“一大早匆忙出來買早餐的學生黨上班族他們在乎你精雕細琢的手藝嗎？”王億甜反問他，“都是隨便吃一口對付早餐罷了。生意不好，做什麼都白搭。”
老楊被懟得無言以對，只得道，“咱們店又不是專門做早檔生意的。跟別家比起來，自然差一點。”
這話就更扎心了。
萬家園店除了早檔有點生意，其他時候的客流更是慘不忍睹。
這回換王億甜無言以對了。
店裡一片愁雲慘淡。
跟梅姐關係最好的張阿姨湊近王億甜，一臉慚愧地低聲問她，“小王，梅姐還能回來上班嗎？”
王億甜納悶，“為什麼不能？”
張阿姨回頭看了看店長的臉色，“小王，你不知道，要債的人前兩天來過店裡了。店長讓這段時間就別來上班了。以免影響店裡的生意。店裡不會是想開除她吧？”
這個節骨眼上，王億甜還不至於落井下石，“怎麼會呢？梅姐年紀也不小了，腰又不好，她離開這裡還能去哪兒上班呢？”
張阿姨看出她心善，立刻應和道，“梅姐是個苦命的人。老公和兒子都不省心。現在兒子欠了一屁股債，討債的人鬧到他老公單位去了，他老公沒工作了。要是她再事業，這日子可怎麼過？”
王億甜默然不語。
張阿姨繼續道，“我聽她說，她這幾天找房產中介把家裡的房子掛出去了。雖然是八十年代的老破小。但是地段還不錯。兩口子賣了房子，就能還上債了。”
欠三十多萬就要買房抵債嗎？
王億甜愕然，“她賣了房子住哪兒？”
張阿姨嘆了口氣，“先租個房住唄，還能怎麼辦？日子總是要一天天過下去的。我昨天還跟她聊過。她說她現在就希望她那傻兒子別為了這點錢想不開。”
那些大學生欠了校園貸還不上款而自殺的新聞王億甜近年來看了不少。
她從前覺得那些事情遙遠得就像在另一個世界，而現在，現實卻偏偏把它推到眼前。
她心下像堵著一團棉絮，不疼不癢，卻又時時刻刻堵得你心頭髮慌。
到底幫還是不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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