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睿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歪著腦袋想了會兒,用力點點頭:“想。但是爺爺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好多年都不來潁州看我,每次都是我悄悄用爸爸的手機和爺爺影片,他就光看著螢幕笑,和他說話,也不怎麼理我。姐姐,悄悄告訴你哦,剛才我和那個穿黑衣服的人說的是假話,其實是爺爺之前答應我,要帶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要我蒙著眼睛只管睡覺,可是等我睡醒了,爺爺卻不見了。我偷偷從對面那棟房子裡跑了出來,想找爺爺去。”
柯七律的手指在發抖。
輕輕背在身後,用力攥緊。
“勤睿乖,你爺爺其實特別愛你,並不是不喜歡。他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不知道要在影片裡和你說什麼。答應姐姐,在這裡不要亂跑,乖乖等著。”
“那我乖乖等,爺爺就會來接我對嗎?”
小孩子的想法天真無暇,聽到她這麼說,立刻樂開了花,在房間裡蹦蹦跳跳了好一會兒。阿滿不清楚這個中情況,就見這孩子生得漂亮,笑眯眯地瞧著。
柯七律不敢直視孩子的眼睛。
她騙了他,袁輝明早已命喪黃泉,這裡也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中國。真相太殘酷,她不忍心說出來。
袁勤睿玩累了,就趴在柯七律的床上,腦袋埋進枕頭裡,呼哧呼哧地吸氣。柯七律見他實在是瘦,這段時間估計也沒吃上什麼好的,便讓阿滿拿些食物過來,卻不料,食物沒等到,倒把周奕給等來了。
孩子似乎有些怕他,悄悄地躲到柯七律身後。
“不是讓你老實待在房間裡嗎?亂跑什麼?”周奕黑著臉,沖他伸出手,“走,跟我回去。”
“我不要。”袁勤睿皺著小眉頭,癟癟嘴,“我要和大姐姐在這裡,不想回對面去,那裡暗暗的,不舒服。”
周奕沒那個耐心哄孩子,作勢要訓斥,被柯七律打斷。
“他跟著我也沒什麼不好,周先生總不至於和一個孩子過不去。帶他回去,你還要費心照看,一不留神再闖了禍,擾亂了周先生的事情,那豈不得不償失?”她語氣淡淡的,緊握著袁勤睿的手,“好歹我還有資格照顧他,周先生覺得呢?”
周奕睨了眼她身後,冷笑一聲:“隨便你,反正這孩子也過不了幾天好日子了,你想帶就帶著,三哥那邊如果問起來,你想好怎麼解釋就最好,想不好,恐怕就會害了他,跟我無關。”
說完,他轉身便走。
“周先生。”柯七律輕舔了下唇角,語氣放軟,斂去了戾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也並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回到中國,絕不待在白桑身邊,所以你不用對我如此心存敵意。”
周奕不傻,挑眉笑看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柯七律微微眯眸,輕聲詢問:“唐悠然在哪裡?”
這麼多天過去,發生了很多事,那麼多人需要她擔心,卻一個都沒能擔心得過來。唐悠然是被她牽連的,如果不是自己,她根本不可能認識白桑,也不會遭受這種傷害。之前她無意中聽到阿輝和手下人提到過唐悠然的名字,她才知道,原來唐悠然也被抓來了緬甸。
“你說那個女人?”周奕揚眉,笑得漫不經心,“也許還活著,也許早就死了,我不清楚。”
柯七律還想再問什麼,卻在看到他冷漠的背影後,放棄了。
周奕是不可能告訴她的,如今她誰都指望不上,唯有靠自己。
就這樣,袁勤睿暫時歸於她手,相比一個人被困,有這孩子做伴兒,柯七律覺得還是不一樣的,至少她有了幹勁兒。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偶爾有不認識的人來探望白桑,不過都待不久,很快就會離開別墅,阿輝將他們送至門口,由保鏢請出門外。
袁勤瑞很聽話,每天陪著她一起坐在床上看窗外的天,有時下雨,有時晴朗,碧海藍天之下偶爾有海鳥低低地飛過,他就立刻跳下床,興奮地扒著窗臺看個起勁兒。
一切看似平常,但總有哪裡不對。
起初柯七律發現這孩子後頸處長了兩個小紅點,沒當回事,以為是蚊子叮的,阿滿拿來防蚊蟲的藥噴了噴,這事兒便就過去了,然而兩天後,她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原本的兩個小紅點,已經變成一小片密密麻麻的紅疹,看上去很像是過敏,於是阿滿又找來了治過敏的藥,但無濟於事,那疹子就像荒山上的野草,一旦有了苗頭,就瘋長起來,很快就連成了整整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
“姐姐,癢。”袁勤瑞每天都皺著眉頭,一邊抓那些小紅點,一邊委屈,“蚊子咬得我難受。”
“乖,再忍忍,很快就會下去的。”
柯七律隱隱覺得,這不會是蚊蟲叮咬或是過敏造成的,緬甸這地方常年內戰,雖然他們處在十分安寧的區域,但這些天進出別墅的人不在少數,說不定誰的身上就會帶著病菌,她不敢耽擱,直接找到了阿輝,要他帶自己去給孩子抽血化驗。
“不好意思小七小姐,我只聽三哥吩咐。”
阿輝的話說得相當直接,柯七律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找白桑。
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時常咳血,柯七律剛剛推開門,便看到他將一張滿是血點的紙巾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聽阿輝說,你想帶袁輝明那孫子去抽血?”他叼著半截煙,靠在桌子邊緣,兩手隨意地撐在身後。
柯七律忽然想,他很可能會因為抽煙過度,得了肺癌而死,因為幾乎每次見他時,白桑不是在抽煙,就是在準備抽煙的動作。
“孩子身上長得許多小紅疹,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疹子,你也知道,這地方傳染病很多,如果你不想讓所有人都遭殃,最好還是驗一下血。”
白桑輕咬著煙屁股,半支煙在他口中變換著方向,而後忽然落地,腳掌重重碾了上去。
“怎麼,你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