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柯七律無所事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端坐在床上,望著窗外,思考沈開說的那些話。
她逐漸明白,為什麼之前沈開屢次三番說一些暗示性的話,其實他是想從自己這裡下手,如果她能夠完全取得白桑的信任,那麼這件事就會變得容易不少。但柯七律清楚,取得完全信任這種事,實在太困難了,白桑的經歷十分複雜,想要讓他拋卻一切戒備,誠心誠意信任一個人,比登天還難。可是不試試的話,柯七律又不甘心。
於是,就在這種矛盾的心情裡,阿輝找到了她。
“三哥找你。”他話不多,面無表情,“跟我上樓吧。”
柯七律沒詢問原因,反正問了他也不會說,索性不浪費這口舌。
阿輝為她推開門,她走進去,便聽到身後傳來門板的閉合聲。
周奕不在房內,偌大的臥室就只有男人半靠在床頭的身影。
“過來。”
白桑沒瞧她,只淡淡說了一句,便要伸手去夠床頭櫃子上的香煙盒與打火機,被柯七律一把奪走。
“傷好了嗎?就抽煙?”
他一愣,看著空蕩蕩的手掌,心頭微漾,抬眼,目光輕輕波動。
“就一根。”
“半根都別想。”柯七律兩下將煙盒揉成團,裡頭的香煙碎成了沫,連同打火機一起被丟進了垃圾桶,“眼不見心不煩。”
眯眸。
白桑沉著氣看她,稍稍歪頭,目光如水般平靜。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被他一語中的,柯七律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嘴唇翕動,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
“其實你根本不用和我耍心眼的。”白桑失笑,朝她伸出一隻手,“想知道為什麼嗎?”
想。
柯七律蹙眉同他對視,雖然不說,但白桑讀得懂她眼裡的想法。
“手給我,我告訴你。”
她猶豫了下,緩緩將一隻素白的小手搭上他掌心,剛一觸碰,男人便猛然發力,將她一把撈進懷中。
柯七律踉蹌著撲倒在他身上,鼻樑磕在他胸膛,疼得直皺眉。
白桑瞧著她的模樣,不覺失笑,順勢便將唇送了上去,輕輕吻住粉嫩的唇瓣。
沒有之前的狠厲與粗暴,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極輕極淺,從柯七律唇上緩緩掠過。
“你耍的任何心眼,在我眼裡都幼稚得可笑,只要我想拆穿,隨時都可以。但我不想。”
他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臉,柯七律的嘴巴微微嘟著,身體僵硬在床上。
“你想討好我?”他笑,“為什麼?”
白桑不可能認為她這麼做,代表了這女人對自己的關心。任何人都可能會關心他,唯獨她柯七律不會。
出師未捷身先死。
柯七律目光閃爍,躲閃著不知該看向哪裡,眼睛轉啊轉的,就停在了床頭枕巾下露出一半的那把象牙手|槍上。
“眼熟嗎?”白桑掀開枕巾,將槍握在手中,掂了掂,“還記得那天你陪我去的那條商業街嗎?那是我從小生活的地方,當初那裡還沒有現在這樣繁華,尤其是街道後方的圍牆下,光我看到的,就不知死過多少人。阿林向來膽小,不敢往那牆根睡,我就抱著他,讓他枕著我的腿,哄他睡覺,而我就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再開始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
聲音沉鬱,柯七律聽出一種悲哀的滋味。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她擰眉,不解,“想要我同情你?”
白桑自嘲地笑了:“我要你的同情,那我還不如去問一條狗。柯七律你不是我,不會知道那種生活有多殘酷,我知道,無數人眼巴巴就盼著我死,只要我一死,世界就太平了。那你覺得,我還能輕易地死去嗎?世界不可能是太平的,所謂的太平盛世,都是假象,只要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陰影,我就是走在這世界最陰暗角落的人,或者說,你們所享受到的光明,就是因為有我這樣的人在做襯託。我死了,世界就太平了嗎?”
柯七律緩緩搖頭,眉心因他的話而輕輕跳動:“不是這樣的,不是……光明和黑暗從來都不可能完全對立,可沒有人不希望擁抱光明,你原本也可以活得很簡單,是你自己親手斷送了這種生活,不怨任何人。”
“如果我活得簡單,那我早t就死了。”白桑嗤笑,忽然放開了她的手,移開視線,“你出去吧。”
柯七律默了會兒,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沒怨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