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其實……也挺好的。你們姐弟倆離開雪國,到處走一走,我記得十二去了北方的古蘭國,你們可以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以遇到。”
明山立即露出一抹輕蔑的譏笑,對明水道:“姐姐你聽,他都說咱們離開了也挺好的。你還留戀什麼?”
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宣於唯風渾渾噩噩地走出錦城,甚至不記得有沒有同他二人道別。等望見城外一排排簡陋的茅草屋時,他才恍然間回神,癱坐在路邊的野草堆上再也不想動彈半分。
那茅草屋裡擠滿了衣衫襤褸的流民乞丐,他們都是這個光鮮亮麗的國家的遺棄物,任其在蛇鼠蟲蟻的腐蝕中自生自滅。
這個國家是腐朽的,宣於唯風憐憫他們,卻無人憐憫他一人。
……想著想著,宣於唯風忽然意識到,小王子白鬱沒有跟上來。
這可真是糟糕透頂!
與此同時,吟霜樓今日來了一位稀客:蘇瑛。
蘇瑛心神不寧,一大清早便來了這吟霜樓找徐姨,希望可以問出沈牧的蹤跡,可徐姨出門去了,說是姑娘們的胭脂水粉不夠香,至於去了哪家胭脂鋪,樓裡沒一個知道的。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
姑娘們繞著花架追逐嬉鬧,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其中一位鵝黃紗裙的小姑娘笑得嬌憨可人,道:
“好姐姐,你蒙了眼睛抓我們,抓住一個猜對了是誰就贏啦!”
那女子嗔笑:“就你最皮。我矇住眼睛,怎麼知道抓住的是誰?——要我說,你們都矇住眼睛猜我是誰,才最好玩兒。”
“這可怎麼行!我們都矇住眼睛了,看不見,你耍賴說是‘蝶衣’‘雀兒’‘芳珠’的,說自個兒是誰都行。哼!欺負我們看不見,我們不是很吃虧?”
這很有理,倘若蒙上聞五、宣於唯風、沈牧他們所有人的眼睛,指著小敏說是“渡雪時”,那又有誰知道真相呢?
蘇瑛想,這招確實很高明。
等到傍晚,書生裝扮的柳扶昭走進吟霜樓,他好像料到蘇瑛在此等徐姨,徑自走進蘇瑛的房間裡,文雅的面龐皺成了苦苦一團。
蘇瑛按耐住心底的驚訝,心思百轉千回,試探地問:“你知道沈牧在哪裡嗎?”
柳扶昭卻道:“陸非離死了。”
“什、什麼?”
蘇瑛登時眼眶發紅,怔怔地道:“陸非離死了,沈牧他定是極傷心的。柳先生,你知道沈牧在哪裡對不對?……告訴我,我要去找他。”
“你不要找沈牧了,”只見柳扶昭搖了搖頭,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雪國多災多難,那寰朝金闕城卻是個繁華錦繡之地,你為何還要回來?”
蘇瑛強作鎮定,眸光含霧朦朧淼淼,從容地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不對,你是傳話的,還有其它話要說。”
“那位小少爺說的不錯,蘇公子確是聰慧。”柳扶昭從袖中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不知為何,那隻拿盒子的手在顫抖,神色也有幾絲難以察覺的悲慟。他道:“蘇公子多謀善斷,才智絕無僅有,小少爺很是欣賞。沈牧刺瞎了蘇公子的一隻眼睛,小少爺便自作主張,幫你報仇了。”
話音未落,蘇瑛便搶了那隻錦盒,雙手發抖地掰開,緊接著,看到裡面染血的白布上放著一隻眼珠子。
蘇瑛等時露出猙獰之色,怒斥:“你為什麼不救他?我一直以為你與沈牧、陸非離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不假。現如今陸非離已死,我只想沈牧活著。”柳扶昭一字一頓,猶如杜鵑啼血,哀聲悽厲:“只要你不再插手雪國之事,沈牧便性命無憂。”
窗外梨花似雪,梨花瓣悠悠蕩蕩飄來,落在蘇瑛的肩膀上。融融春光交映之下,那臉色竟比這梨花還要白上幾分。
許久,蘇瑛才緩緩道:
“……好”
一念之差,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