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借酒消愁來了嗎?”
聞五癱在“買賣樓”外的大柳樹上,樹底下明山一人拎著半壇子酒正往嘴裡灌。
“我這‘買賣樓’什麼時候成‘酒肆’了?宣於唯風前腳走,你後腳來,喝我的酒都不給錢,好歹相識一場,不能這麼坑我吧?”
明山瞪他一眼,醉醺醺地扶樹站起來,說:“走!軍爺帶你逛窯子,那吟霜樓的雪姬姑娘可是真絕色,讓你見她一面,頂你好幾壇子酒了。”
“得了,別去了!走路都不穩當了,別到半路要背背要抱抱什麼的,我還要臉呢!”聞五跳下大柳樹,突然摸了摸下巴,猥瑣地道:“我聽說你姐姐來錦城了,長得那叫一個好看,不少公子哥兒都紮著堆兒去赤衛營提親了,嘿嘿,你不如帶我去見識一下這位明水小姐。”
換作平常,聞五敢拿“明水”說笑,明山早一刀砍下去了,可這回明山看上去很冷靜,擦了擦嘴邊兒的酒漬,道:“不用見識了,姐姐早已心有所屬,嫁衣都備好了。你可以來分一杯喜酒。”
“誰?宣於唯風麼?嘖,真不知道該同情還是恭喜那小子。不過說真的,宣於唯風跟明水不合適,我看你倒挺合適的,不如你代替你姐姐嫁了他,到時候我隨你倆一份兒大禮,怎麼樣?”
“不怎麼樣。明水是我的姐姐,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聞五嗤鼻:“那你真幸運,宣於唯風的親人都死絕了。”
明山自顧自地道:“……姐姐喜歡宣於唯風,我便成全姐姐。”
“那萬一人家宣於唯風根本看不上你姐呢?你總不能強塞進宣於唯風的懷裡吧。明少年,你得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明山卻道:“我走了。”
“噯噯噯,你聽進去了沒有?宣於唯風多好的人啊,隨你成全誰,但你總得搞清楚宣於唯風喜歡誰吧?”
明山走得飛快,聞五沒攔住,一拍大腿忍不住坐在樹底下抹眼淚,道:“可憐的十四,明山不要你,你要不就從了明水吧,好歹明水是個姑娘家,將來生個兒子也不至於斷子絕孫。”
宣於唯風是真可憐,聞五這人冷心冷血換了,這是頭一回心疼一個人。
正月十五,花燈節。
剛過未時,月老廟前的姻緣河就擠滿了。明山、明水二人並排走,宣於唯風跟在後面。明水長得美,一路上不少公子悄悄看過來,明山不喜,到攤子上買了三張生肖面具。
宣於唯風挑眉,道:“為什麼我也要戴?”
明山嘻嘻笑答:“因為你醜啊!好幾個女孩子看見你都捂住臉跑了。待會兒嚇哭了小孩子,你買糖哄麼?”
宣於唯風不醜
……不僅不醜,還很英俊。
身姿挺拔直如松,五官端正雋俊,身上穿著明水親手剪裁的白衣青衫。要不是總冷著臉,早不知有多少佳人芳心暗許。
宣於唯風依言戴上了面具,走到月老廟前,買了三盞花燈。
明山愛吃甜的,趁宣於唯風買花燈的工夫買了幾串糖葫蘆,還沒吃進嘴裡,不知哪兒沖出來一個不長眼的混小子,直直撞進了他的懷裡,掛在腰間的面具掉落,被踩了一個明顯的缺口。
明山登時氣得七竅生煙,揪住那混小子的領子,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危險地笑道:“小弟弟,這麼多人你撞誰不好,偏要撞進我懷裡,要不要跟我走一趟‘赤衛營’呢?”
“赤衛營”三字一出,少年登時踢腿伸腳要跑,可領子上的手抓得死緊,他掙不開。
明水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立即喝止道:“不要欺負人家,快放手。”
“我聽姐姐的”
明山笑嘻嘻地應下,手一鬆,少年登時溜了。
姻緣河兩岸早已排滿了年輕姑娘,明山拉著姐姐擠進去放花燈,迎面撲來馥郁的胭脂水粉味兒,燻得頭暈眼花,一時間忘了看那盞花燈上寫了什麼。離開的時候,他抓心撓肝地難受,拉住明水的袖子,可憐兮兮問:
“姐姐許的什麼願?告訴我好不好,我保證不說出去。”
明水羞得臉頰通紅,一雙若水的眸子卻悄然望向燈火闌珊處的宣於唯風,輕輕咬住下唇,只是痴痴地笑。
明山只覺得心中酸楚,忙望向它處,道:“那兒有個亭子,咱們去歇歇腳吧。走了這麼久,姐姐該累了。”
拉起姐姐明水的手,往那處走。
明水低頭柔柔一笑:“幸兒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