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坐起來,哪料剛一動彈,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骼血肉都像被馬車碾碎了一樣疼,混沌的腦海霎時浮現出與君殊的記憶。
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道:“你先不要動。”
君玉染這才看到杭雪舟坐在床邊,霎時臉色青黑,質問:“你什麼時候來的?君殊呢?”
杭雪舟深邃冷硬的面孔比往常紅了幾分,眼神閃爍,怎麼也不敢與君玉染直視。聽君玉染問他,他才回答:“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沒有見到君殊。”
“這就好,還好……”
君玉染垂下眼簾,像是累極了,聲音輕飄飄地無力,像是呢喃一般:“見到渡雪時了嗎?他是怎麼說的?”
“見到了。他說,恐怕是君殊的內力深厚,將毒壓制住了。”
“哼,無用之物,虧我那麼信他!”
君玉染強忍疼痛,翻了個身,嘴裡似乎咕噥了什麼,又閉上了眼睛。
杭雪舟卻從袖中掏出一枚瓷瓶,道:“這是渡雪時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你若真是恨極了君殊,這只蟲子可以幫你達成心願。”
“蟲子?什麼蟲子?”
君玉染這才有了精神,手臂撐著坐起來,道:“給我,我看是什麼蟲子。”
這一枚瓷瓶拿到手裡,竟是透骨的冰涼,像是握了一把寒霜,開啟塞子,看到一隻小小的紅豆子一般的爬蟲。
“這是……蠱?”
據傳,苗疆有秘法,取諸毒蟲密閉於容器中,讓其廝殺吞噬,最終活下來的毒蟲稱為蠱。更甚者,苗人中有蠱師可驅使蠱物,為己所用,殺人於無形中。
“要殺了君殊嗎?可是……”
縱然怨極恨極,他從未想過君殊死。
君玉染握著瓷瓶緩緩躺回床榻上,四肢連同腦袋一起埋進了被褥裡,身軀蜷縮成團,似乎很是不安。
杭雪舟等了一會兒,未見君玉染有什麼吩咐,剛要退下,聽見他顫抖的聲音微微響起:
“不要走……”
杭雪舟愣住,詫異地回頭。
就見床榻上的被團蠕動,君玉染的手臂顫巍巍地從裡面伸出來,想要抓住些什麼。
又聽君玉染說:“留下我陪我,等我睡著了,你再走。”
良久,杭雪舟才吐出一字,極慢極慢地一個字:
“好”
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處,然後被牢牢抓住。這時被團掀開了一條縫兒,示意他鑽進去。
杭雪舟只好脫了鞋襪,掀開被子一角,鑽到了君玉染的枕邊。
兩人和衣而臥,杭雪舟躺得直挺挺,君玉染在被子裡蜷成團,慢慢地,他伸展開四肢,蹭到杭雪舟的身旁,環住了他的腰。
然後,被子裡傳出一聲極輕極輕地拉長了尾音的吐氣聲。
像是一直擔驚受怕地提著一口氣,如今,終於吐出來了。
杭雪舟的臉皮禁不住發紅,躺姿更僵直了。
……
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
君玉染慢吞吞爬起床,不知道杭雪舟什麼時候走的,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下來了,透過婆娑漣漣的竹影,可看見一彎皎白瑩亮的月牙兒。
走出內室,大白“嗖”地沖過來,扒住他的衣擺喵喵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