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打算住下去,可是——
少年一雙眼睛幾欲噴火,喉嚨裡喘著粗氣。
“反正也不住人了,壞就壞了麼。”
男人拍了拍鞋上的灰塵,一臉無所謂地走了進去。
這茅屋別有洞天,踹倒了門板,一股刺鼻的潮濕的發黴味兒,推開窗戶通風,男人卻看見一畦菜地,幾棵小白菜蔫頭耷腦,其餘全是叢生的雜草。
陽光底下搭了個簡易的草棚子,用破舊但刷洗得幹淨的簾子隔開了蚊蠅。
興許踹門、推窗戶的動靜大了點兒,那裡傳出婦人顫巍巍的哆嗦得厲害的聲音:“是……是小敏麼……”
“小敏?”男人稀奇地回頭,這名字……可是小孩兒髒兮兮的,性子大大咧咧,不該是黃毛小子麼?
小敏急慌慌奔了過去,沖進簾子,喉頭哽咽著,一口哭腔:“娘,我找人來了,您的病有救了。”
“我又不是大夫,”男人翻白眼,咧嘴無奈,“我只管把你娘從窮破地方救出去,至於治病,自個兒找大夫去。”
小敏大叫:“你接受了我的委託,怎麼可以反悔?”
“是是是,大小姐,我先去個茅房啊,你跟你娘聊著,不著急。”
男人揮了揮手,邊搔著亂蓬蓬的頭發,似是苦惱地走出了茅草屋,氣得小敏橫眉瞪眼,又不好在娘親面前發作,只得將怒火硬生生憋回去。
躺在木床上的婦人蓋了一床洗得脫色的被褥,面容枯槁、雙目凹陷,枯瘦如柴的手緊緊抓住小敏,著急地問:“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幫咱們?”
“娘不要擔心,那個人是‘買賣樓’的老闆,叫‘聞五’,只要給了錢,什麼事兒都能做。”
“那種人……”多是貪得無厭之徒,婦人不禁有些憂心,然而琢磨了片刻,又問小敏:“你哪兒來的錢?”
“我攢的,沒有偷別人。”
“那……”
婦人突然不言語了,不是為財,難道是……為色?
可小敏衣衫襤褸,且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地不成樣子,並無姿色可言。
小敏不知道婦人的心思,開心說:“等娘病好了,咱們就不回來了,在外邊兒討飯也比待在這種地方強。雪國這麼大的地兒,總能容得下咱娘兒倆。”
又過了一會兒,聞五才慢吞吞地回來,小敏嗤笑說:
“嘁!你怎麼這麼慢,掉茅坑裡了?”
聞五不跟她一般見識:“能走了嗎?”
“你揹著我娘,慢點兒、慢點兒走,要是硌著她了,我跟你沒完。”
“知道了,你煩不煩。”
“不是你娘,你當然不心疼。”
聞五嘆氣,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走出茅草屋,小敏自覺去探路。
聞五揹著婦人,覺得後背輕飄飄的,跟背個紙片人一樣,基本沒什麼重量。
還是那氣息……微弱地如風中殘燭,不會快死了吧?
正想著,背上的婦人突然說:
“聞老闆,我的女兒小敏,我可以託付給你嗎?”
聞五一愣:“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我活不了幾天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小敏,只有安置好小敏,我才能走得安心。聞老闆,你不為財、不為色,卻平白無故惹了小老鼠街的麻煩,如果不是另有所圖那就是……就是您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