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汁樓熱鬧非凡,三層樓閣無不滿座,尤其是聖上差人送來了美酒佳餚助興,不僅添彩,而且是巨大的榮耀。
第三層最裡頭的雅間內,統領將軍督軍圍坐一團,觥籌交錯,酒過三巡之後,個個面醺目赤,有的高聲吼唱,有的舉箸敲杯,有的用嘴吹奏,這些都是在戰場時的樂趣,可是,如今在酒館裡,自然多的是器樂、歌舞、還有,美人。
吹拉彈奏,樣樣皆是,各路美人,環肥燕瘦,美不勝收。美人一邊彈奏,一邊端著媚眼睨著坐上的男人,只見個個英偉不凡,五大三粗,雖不是個個相貌堂堂,但好歹都是五官端方英氣逼人。這些個粗漢,微醺薄醉之下,看人都是直勾勾的,還盡盯瞅著女人的胸乳、腰肢、白臀,即便是再膽肥的歌姬舞女也不由羞紅了臉。
可是,羞意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坐上都是本次抗西涼回來的英雄,朝廷光是給的封賞就一輩子都花不完,若能勾搭上一個成為妾室,就能從酒坊船閣中跳出來,不必整日侍人於色。於是,美人們都是眉飛色舞,施展了渾身解數來取悅座上的男人。
果真,不多時,幾乎每個將士的身側都有了一個美人,美人嬌嗔怒罵,嬉笑取悅,很快,漢子們就坐不住了,藉著醉酒,紛紛拉著美人告辭。
最後,偌大的雅間中只剩下三個男人。進來伺候的丫頭一邊往酒盞裡灌著酒,一邊細瞧著這三個男人。其中一個最是俊逸脫俗,一襲白衣翩然,臉如冠玉,似圭似璧,聽說曾中過探花,還是兩次抗敵的督軍,果真是名不虛傳,小丫頭都爭相恐後地來給這雅間斟茶倒水,有的忍耐力低得看得眼都快發直了。
這麼俊美的公子,只怕也就只有夢裡能夠見到。
不想,丫頭還在發愣中,卻聽到另一邊傳來戲謔聲:“杭督軍,你真是魅力不凡啊,你看這些丫頭美人,個個都盯著你施展魅術,也虧得你坐懷不亂,今夜,都不知你要惹碎多少美人的芳心。”
李錢說完,見杭有羽唇一勾算是回應,自感無趣,促狹地拉著丫頭的小手道:“美人,他就是個榆木疙瘩,你不如從了大爺我吧,保你白日裡吃香的喝辣的,夜裡才有力氣哭叫伺候,看你這身子,也太單薄了點,讓爺看看,經不經得住折騰……”說著,大手作勢就要往丫頭的胸上摸,那丫頭大驚失色,尖叫了一聲,酒也顧不得倒了,倉皇著跑出雅間。
李錢哈哈大笑,道:“真經不得鬧的,看把人給嚇得,好歹爺也是堂堂的牢頭兼城門守衛,怎麼就入不了美人的眼。”這話,似是調笑,更似挖苦。
他瞅了眼身邊兩人,皆是冷著臉悶頭喝酒,給他們空盞中各斟滿酒水,還未等他說話,兩人杯中就空了,幾個來回下來,索性也不斟了,三人拿起酒壇直接暢飲。
李錢一手撐著醉醺醺的腦袋,拍著席間一直悶聲不響的男人肩頭,道:“霍兄,想當年我們一貧如洗,錢財美人府邸官職,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兄弟跟著你,是什麼都有了。兄弟我整日樂呵呵的,可是,你怎麼還是這般模樣,戰場上跟鬼煞一般,如今在酒桌上,還是一副冷臉,你這樣,哪個女子敢親近你。”他本來就仗著與霍亞夫的交情深厚,說話沒遮沒攔,如今醉酒,膽子更是大發了。竟然還在他黑沉的臉膛上拍了拍,惹得男人虎目一瞪,也未把他嚇住,只是嘻嘻一笑,無比懊惱道:“聖上賞賜你的美人,給你一句話就打發了,兄弟我真是心疼啊,你不要,給兄弟們也行啊,怎麼就這樣把到手的寶貝給丟了。”
李錢這個人,心裡裝的無非是美酒美人。那話,聽著可真是難受,難受得緊。屏扇之後,傳來一聲嬌笑,不過,只是很輕很低的一聲,讓人直以為是錯覺。
霍亞夫不動聲色,隨他去了,再要舉杯時,被李錢按住道:“我知道了,你是丟不開那個女人,兄弟我實話對你說,她長得太美了,不是我們凡夫俗子能管得住的,終是有一天,她會飛出去,飛到天上,當她的嫦娥去。”李錢越說越離譜,眼神也有些縹緲,語無倫次:“我方才好像是聽到嫦娥在笑了,哈哈,嫦娥在笑我。”
說完,頭一低睡過去。
不過,他最後說的笑聲倒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武將耳目比常人聰明,雖然樓館還在鬧騰不息,但是細微的動靜依然會引起懷疑。霍亞夫不由沖著屏扇處瞅了瞅,這時,同樣整夜都默不作聲的杭有羽突然說話了:“夜煞,你把她讓給我,可有後悔?”
霍亞夫身子一僵,面色不動,不過捏著壇子的手在暗暗用力,半晌之後,在杭有羽以為他不會回答之時,他才低不可聞道:“杭督軍,你醉了,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一步。”
他沒有回答,像是這個女人,從不曾有過一般,杭有羽轉過眼,看到他的臉膛無聲無息,無喜無怒,幾乎就要真以為女人在他的心裡永遠消失掉。有多少次了,在他面前提及女人,女人病了,傷了,悔了,他把知道的統統告訴他,可是,男人都是無動於衷,風輕雲淡。
可是他表現得越平靜,就越是不同尋常。
“稍慢!”男人起身之際,杭有羽按住他,笑道:“今日美色堂的花魁來起舞助興,夜煞豈能不看完就走。”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杭有羽擊掌三聲,屏扇後頭的人兒款款走了出來。
一福之後,人兒就翩然起舞。她一襲血紅嫁衣,炫目耀眼,身姿輕盈,眼波流轉,媚色惑人,她的舞蹈無可挑剔,沒有幾年功夫是做不得如今的造詣,在沒有笙簫沒有管樂之下,竟也能從她每個身姿之下感受到或輕快或激昂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