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閔櫻值夜,難得無事她也捨不得睡覺,做起針線,給他縫一件衣服。袖口要繡兩朵櫻花,七夕時候給他。她知道雪薔又回到黎王身邊,而且得寵的要人難以置信,她也早已收到雪薔報平安的信。回信時她問她,那些傳言是不是真的。
後半夜有人敲門,定然是底下值夜的,又有事情。
她要人進來,竟是範建楠。
閔櫻道:“真是刮目相看了,竟也知道有敲門這一說,今日怎麼是你。”
“我和人換班。”
看這意思不是公事,閔櫻也有所察覺,自從知道閔櫻和融序的事,範建楠幾乎就沒有曠職過。人們底下議論道:拿著是塊骨頭,丟了是塊肉。
他開了口,這輩子第一次她聽見他用對史嬌卿的口氣對她。
“你不要糊塗……他是皇子,怎麼可能對你負責。”
“那又關你什麼事?”
“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你才走了這一步。我是想……”
閔櫻笑了,認真道:“別傻了,你是說你要我和史嬌卿,來個二美。”
“你要是願意,她那邊我也……”
“我怎麼會願意?我這個人雖是出身貧寒,卻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不要說你要我作妾,就是他,我也是不答應的。”
“你以為他會娶你作正室王妃。”
“我沒那麼天真。不過人生在世,能有段銘心刻骨也就夠了。誰能保證有緣定然有份,就是有份,一輩子就一定不會厭棄。你我當年是父母的意思,可是到底沒到那一步。你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你不必為了可憐我這樣犧牲自己,也犧牲她。我並不覺得。”
她這樣平靜大方,要範建楠以為她和豫王一起是為了報複他也不行。一股怒火上來,大吼大叫,剛發作,聽後麵人道:“看來我是來對了。”
範建楠好像掉進冰洞裡,不自主抖起來。
“你來幹嘛,盯梢啊。”他聽見便聽見,她倒是巴不得他聽見,自己給自己爭口氣。
“我是來陪你還不好?”
範建楠已經退出去,他見燈下她膝上鋪著件秋香色袍子,一隻袖子搭在案上,上面兩朵櫻花,心裡溫暖滿足。兩人一起在她房裡睡了,也沒人提剛才的事。
第二日他要送她回家去,到了家裡她沐浴後做飯兩個人吃。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在書房悠閑讀書,她自去睡了,醒來他還在,她拿起針線做起來。夜裡兩人一起睡了。
融序想道:一輩子也就是這樣過吧。
閔櫻被革職收監,因為更改典獄,是不可姑息的重罪。告發者不是別人,就是範建楠。
連上司也不信她會做出這件事,那幾天融序一直沒有出面,甚至有大義滅親的意思。閔櫻漸漸看清,她甚至想他接近她是不是就為了這一天,畢竟這事好久以前就在醞釀。
融序的恩師同他情同父子,因朋黨案牽連流放十二年。那老先生近年身體越發不好,恐怕熬不到兩年後回京,只希望死前回到京師。他來求她,她便把十二年流放期限改為了十,那老人家回京沒幾日就過世了。
這事都看得出她後面一個豫王,只把她作了替罪羊。她也沒有找他,他要救她也不必她說話。
事情已經證實,周圍的人看她又是另一幅面孔,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心太高了。
她一直波瀾不驚的樣子,父母親人她不能想,想了也徒然。不過臨出門有人傳話道:“豫王有命,不可為難閔寺丞。”
她微微一笑,總算給她掙回些面子,雖然結果都是一樣。
牢裡那兩個月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寧靜,開始那幾天也是難熬,但是自從知道死不了,也就靜心了。什麼也不必想,因為什麼再也沒有了。官是再也作不了,不過只要肯做,總不至於餓死,就是這一輩子前途全無。想到她也會成為大理寺,甚至京師的一個故事,雖然是淪為笑柄,但也是個故事,她自嘲一笑,到底不是碌碌無為,好名壞名,反正名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