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商位於寧楚最北邊,終年氣候濕冷,即便是盛夏也只是其他地方深秋天氣。以盛産白麻為業。地下有廣闊湖泊,稱作黎徽湖,湖上廣建建亭臺樓閣,稱黎徽城。
此處是芷鬱尋訪地之一,下榻在黎徽宮。湖水間宮殿鄰立,由木橋相連交通,水面上飄滿紫藍色蓮花。這座陰暗的地下宮殿,悽美神秘,還透著些許恐怖。
要離開的前一天的日子,芷鬱站在視窗,看見遠處水面一大片的藍紫色。他這才想起,就要走了還未曾到荷田去轉轉。這荷田有百傾之廣,只種這藍紫色蓮花,紫晶蓮。春冬兩季開花,花只有微毒,觸食無妨,卻可配劇毒毒藥和極為芳香的香料。
沒有邊際的湖水上,無數蓮花開放,好像一張無窮無盡的藍紫色綢緞,美豔神秘,熠熠生輝。
花間一隻一隻採蓮船緩緩穿行,船上橫放著一隻只採摘下的蓮花,這花莖特別長,好像一捆一捆鮮花令箭。船上岸上分佈著穿著牙白厚麻衣的採蓮女,都戴著面紗。因為這湖水極為冰涼刺骨,採蓮時也需蒙著面,不然幾天下來,麵皮要冷氣浸的粗糙幹裂。冰寒刺骨的濕冷間,一個個身姿婀娜的採著蓮花,一副美麗神秘的畫面。
芷鬱望著這神秘悽美的荷塘,多麼奇異的景緻,好像黃泉路上奈何橋,絢爛耀眼的彼岸花開著,指引著魂靈,作了鬼還是匆匆忙忙,誰也看不出是誰。
“億香,你上去幫我拿夾襖來。”
他聽了被雷打了似得,驚愕轉過身,見一個蒙著黑麵紗的女孩手裡抱著一捆蓮花從船上上來。走了幾步,她似乎也看到了他,止住了腳。兩人就默默無語的相望著。隔著只幾丈遠,好像隔著的是前生今世。
最後是他緩緩過去,那女孩蒙著面紗,只能見到一雙愕然飄忽的眼睛,彷彿深秋的月亮投進湖水裡,憔悴明澈。
對望片刻,他的手微微顫著,摘下那面紗。只略頓了一下,抱起來就走,藍紫色的蓮花灑了一地。
回寢宮的路並不長,她輕如羽毛的身子也一點不重,但進到房裡他已經氣喘籲籲。
他抱到床上,隔著潮冷的衣服,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確定她是不是活的。她也盯著他看,難以置信的樣子。
“是你嗎?”
她嘴唇顫著,久久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芷鬱,是你嗎?”
“是我。”
她眼睛裡終於落下淚來,身子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很冷嗎?”
她整個人都是冰涼的。他慌張的給她蓋上被子,箍住她顫抖厲害的身體。其實屋子裡很暖和,但是他就是覺得她發抖是因為冷。
“我叫人拿暖爐來。”
“不要走。”她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袖,好像一鬆手他就變成一縷煙飄走了。
“我不走,我不走。我再也不離開你。”
他把她的冷衣服脫下來,鑽進被裡緊緊抱著給她暖身子。她身上是那樣的冰涼。
“芷鬱,真的是你嗎?芷鬱……”
她邊哭邊喚著他的名字,來的太突然,已經有些神志不清起來。
“是我,是我,我再也不要你走。你就在我懷裡。”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也哽咽起來,也要哭了。
她彷彿聽不到他的話,只是哭,只是叫。越叫他抱得越緊,深怕她從懷裡蹦出去,再也找不到。
兩個人臉貼著臉,臉上沾著淚,分不清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