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璃咬著嘴唇,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她飛快眨了眨,想要將其逼回去,但是她失敗了。那淚水如同掉在花間的露珠,終於承受不了重力,倏地掉下,砸在雪白的衣襟上。
“殺人不過頭點地。”她聽到自己極力壓抑的聲音在顫抖,“你何必做得這麼絕呢?他們不過是聽人之令行事,沒有放著正主不殺而去殺下人的。”
“你以為孤不想殺了你嗎?孤想!孤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季絃歌猙獰的神色突然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笑,“那樣子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你背叛孤四次,抓了孤兩次,洛傾璃,孤不會讓你這麼舒服地死的,孤要毀了你,將你所有喜歡的全部摧毀,把你的希望全部扼殺,孤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孤要讓你日日活在地獄裡,生不如死!”
洛傾璃死死看向季絃歌:“可是你明明說,你要許我一個心願。”
她的目光如同一隻繃得極緊極緊的弦,只需外力輕輕一碰,便會斷裂。
季絃歌倏地移開目光不與她對視,在心底深深嘆息一聲,季絃歌道:“孤是說過。只是,洛傾璃,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得寸進尺了嗎?!”
綠旋明明說,只要她好起來了,他便許她一個心願。可是,他現在竟然這樣說!
他明明是想要反悔!
可是,現在他是成功者,她是失敗者,規則由誰來定不是她一個失敗者可以決定的。
洛傾璃突然間覺得十分疲憊,她再不看他,側過身去,朝向床內,閉上眼睛。
季絃歌目光一緊:“你放心,孤不是要反悔。”
果然,話音落,洛傾璃便轉過頭來望著他。
季絃歌只覺胸口就是一滯,說不出的難過和心酸,嘴上卻還是淡淡地:“總不能讓你太容易就得了去才是。這樣,孤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不過要不要,還要看你自己。”
“那麼,你想要怎麼樣?”許久許久之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屋子裡壓抑地響著。
“很容易的,取悅孤。”季絃歌慢慢地說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取悅孤。你讓孤滿意了,孤心情才好。孤心情好了,說不定孤就大人大量,考慮給洛羽他們一個稍微仁慈一點的死法。”
季絃歌曾經兵敗,還曾做奴隸,這其中的恨,足以讓他殺掉一切見證他的失敗與恥辱的人。她原本就不奢望他們還能活下去,那麼,就為他們爭取一個不那麼痛苦的死法吧。
洛傾璃想了想,道:“好,成交。不過,現在是不是可以讓我去見洛羽一眼?他們反正都要死了,好歹讓他們在死前能吃上幾頓好的”
她沒有用。是她害死了他們!她就不該出生在洛王宮,白白害了母後害了洛羽他們的性命!
母後,王兄,父王,姐姐,子文,洛羽,你們先走一步吧,我會很快下來陪你們的。
“暫緩一緩吧。”季絃歌沒說同意,也沒有直接拒絕,“總要先將你的手養好了才行。孤的奴隸,可不能是個殘廢!”
洛傾璃覺得十分屈辱,但是想到那麼屈辱的事情都答應了,此時再來難為情便顯得太矯情了些,遂將心中那份不滿和疼痛極力壓下:“好。既然他們都是必死之人,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有用的訊息了,那便不要再為難他們了吧!”
“這樣就對了嘛!”季絃歌傾身看著洛傾璃,撥出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鼻尖,“女人還是要這樣溫柔些才討人喜歡。早這些不好嗎?白白地吃了那麼多苦頭!”
洛傾璃未受傷的左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那尖銳的疼痛刺激著她,提醒著她要忍,忍,忍!
季絃歌滿意地看著她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樣,她不知道,她每次這個樣子,那一雙長長的睫毛便似蝴蝶的翅膀一般,在她臉上不停地刷來刷去,十分可愛。
他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幾分。不過,很快那抹柔和便消失,換上了一慣的冷漠與絕情來:“今天估且放你一馬,明天晚上孤再過來,你,好好準備著。”
不得不說,季羽蘭是一個極聰明極會鑽營的人。
早在平陵事變的時候,她原本上沒有好結果的,可是她憑借其出色的觀察能力與想象能力,硬是說服了趙芸兒,讓其保下了自己。
然後從夷陵到洛都,她又充分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以及豐富詳實的社會經驗,再次騙得趙芸兒相信她,並讓她回了夷陵城。
老天似乎也在眷顧著她,當她回到夷陵的時候,恰好碰上從信都趕回來的季中與綠旋。季中給她想了一條妙計,又在綠旋的幫助下,她們成功地讓季絃歌到了花雨臺。
她又利用陰姬與洛傾璃的矛盾,成功地讓自己免受了趙氏的殺戮。雖然到最後,她也受了一些苦,但是時間並不太長,她原本就有心機,會裝,於是贏得了綠旋的暗中照顧,她其實並未受太多罪。
宮破前夕,季羽蘭見縫插針,鼓動奴隸造反,幫助季絃歌裡應外合,因此,此時的季羽蘭儼然成了功臣。身份地位一下子水漲船高。如今整個王宮的人誰不會恭恭敬敬稱她為一句“季夫人”?
只是,有一件事,始終讓季羽蘭很不舒服。那便是,君上攻入洛王宮後,雖然對她尊敬有禮,但,從未去過她的住處。而那個原本該被殺掉的洛傾璃竟然沒有死,甚至連大牢都沒有進,仍住在花雨臺!這已經很讓人生氣了,但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君上這些天來一個女人都沒有臨幸過,相反,卻日日宿在花雨臺寵幸洛傾璃!
她很憤怒,她很沒有面子!
她覺得全宮的人都用一種“你真沒用,你留不住君上,你輸給了一個死人”的輕蔑眼神看她。
她一刻也不能平靜!